元極對人的惡意也很敏銳,知道雲溪不喜歡他,他臉色不變,禮貌道:“我有事要跟江道友說,還請道友先出去。”
雲溪心裡怒了,什麼?還要單獨相處?
這個元極太子實在是太狡詐了,居然趁他們道尊不在,對憐影獻殷勤,剛才他可是看到了,這個元極太子提了個食盒,一看就知道是要給他們憐影的。
不行!
等元極太子離開了,他一定要提醒憐影,不能上這個元極太子的當!
雲溪不情不願地離開了,但他很機靈,一出去就以端茶倒水為由,将小蘿蔔派進去打探情況。
江斐從圍欄上下來,他身上披着的藏青色外衣與及地的雪白衣袍随風擺動,像一隻落在雪上的青蝴蝶,輕輕顫動,落到了元極面前。
江斐道:“太子殿下怎麼來了?”
相比江斐的人生地不熟,元極在瑤山,可謂是到處都是老朋友,特别是其他幾個大宗門的高層,跟元極可是“過命”的老交情。
他還以為到了瑤山,元極會去找老朋友叙舊,沒想到三個時辰不到,元極又回了這裡。
不過江斐倒沒覺得意外,元極一看就喜歡他,來找他不是很正常?
他心裡已經決定,在瓊仙宴的這段時間把元極拿下,然後再随便找個理由踹了他,元極這條線就完成了。
瓊仙宴隻有元極一個姘頭,沒有人阻礙他,簡直是完美時機!
元極擡起手,手中憑空出現一個檀木食盒,他道:“你一天沒吃東西,一定餓了,我來給你送吃的。”
江斐驚訝,他沒想到元極會來給他送吃的,不,确切來說,他沒想到元極還挺細心的,知道他沒辟谷,現在正在餓肚子。
他柔柔一笑:“謝太子殿下。”
兩人坐到榻上,元極将食盒放到案幾上,打開,一層一層拿出來放好。
江斐一看,都是賣相非常好的菜肴,有葷有素,還有糕點,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隻是……他疑惑了一下,怎麼這麼像外面酒樓裡的膳食?
元極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道:“瑤山不遠處有個小鎮,裡面居住的都是凡人,那裡有家酒樓的膳食不錯,二十年前我去過,所以便想讓江道友也嘗嘗。”
江斐:“……”
二……二十年前?
元極看着江斐:“怎麼了?”
江斐正色道:“沒想到太子殿下親自去給我買吃的,憐影受寵若驚。”
這句話令元極輕笑一聲,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的臉色就是淡淡的,仿佛世上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與他無關,此刻輕笑起來,那種淡然的感覺散了很多。
老實說,雖然秦宸跟元極一樣,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元極的淡然,是漠不關心的淡,是心裡隻有劍的冷淡,換句話說,他的心裡隻有自己。
而秦宸的淡,是深不可測,是無情無欲,是死水一般的無波無瀾,他這輩子唯一的意外,就是江憐影。
江斐不知道元極在笑什麼,他道:“太子殿下在笑什麼?”
元極:“沒什麼,”話是這麼說,他眼眸中依然有一絲笑意,他将一碟涼拌藕片推到江斐面前:“江道友嘗嘗。”
江斐知道元極在敷衍他,他蹙蹙眉,雪白手指拿起案幾上的一雙筷子,夾起一塊藕片。
元極道:“怎麼樣?”
江斐眼眸一亮:“好吃!”
元極靜靜地看着他吃,其實剛才他并沒有敷衍江斐的意思,隻是江斐的那句受寵若驚,讓他想起了自己跟江斐的第一次見面,他一雙漂亮的眼眸燃燒着怒火,臉色薄怒,說話毫不客氣,跟他現在溫柔的樣子絲毫不同。
元極心裡在想,要不是他當時自報家門,他也許會被江斐打一頓也說不定。
隻是這些話是萬萬不能說給憐影聽,否則這人又會惱羞成怒。
江斐沒想到修仙界酒樓的廚子廚藝這麼好,他心底暗暗發誓,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去這家酒樓看看,能不能把廚子挖走,在酒樓工作有什麼前途,跟他一起回靈霄宗多好?
吃沒幾口,小蘿蔔捧着茶進來了,他眨巴着眼睛,先是看了元極一眼,又看向自己的主人。
江斐道:“小蘿蔔來的正好,你雲溪哥哥呢?”
差點忘了這裡沒有廚房的事,正好元極送了吃的過來,今晚就不用去前山借廚房了。
小蘿蔔将茶放到案幾一角,聲音脆脆道:“雲溪哥哥跟昀明師兄出去了。”
江斐放下筷子,心裡算着距離,前山離這裡也不算遠,來回加上借廚房的時間,大概一個時辰,沒事,食盒有保溫功能,能等。
元極眸色暗下來:“怎麼不吃了?”
江斐沒有隐瞞的意思,把他們現在的困境說了。
元極修長手指輕敲案幾,聽完他道:“不用去前山借廚房,我讓他們給你們送來。”
江斐心道:這不好吧。
元極臉色淡淡:“這沒什麼不好的,你是貴客,他們應該盡地主之誼。”
江斐:他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元極前腳剛把蘭霜仙子打吐血,後腳就讓人家盡地主之誼,總感覺不太好。
他知道元極是覺得瑤山有意為難他,但江斐覺得,瑤山有可能是真的忘了靈霄宗需要廚房這件事,畢竟能來瓊仙宴的修士,哪一個在修仙界沒有姓名,可能瑤山真的沒想到,今年的瓊仙宴,會有人因為客居沒有廚房而要去前山借廚房。
又呆了一刻鐘,元極喝完一杯茶就離開了,江斐看着他的身影,莫名有種他要去找茬的感覺。
果然,雲溪和昀明提着食盒回來不久,小蘿蔔就從懸峰樹精那裡聽到了元極上門找蘭霜仙子,蘭霜仙子再次吐血的消息。
江斐:“……”
希望不是蘭霜仙子再次被打吐血。
入夜,瑤山上空更美,霧氣散去,璀璨星海映入眼簾,加上閣樓下方錯落有緻的蒼松,宛如一幅如夢似幻的畫卷。
江斐坐到圍欄上,夜風輕拂他藏青色的衣角,他低垂着羽睫,整個人好似要随風而去一般。
遠處偶爾有帶着火焰的流光劃破星空,不知墜向何方,江斐擡頭看流火,而在閣樓的正對面,有人在看江斐。
一開始,江斐還以為是元極在看他,等他看夠了流火循着視線看去,卻發現那裡是一片如同霧海般的粉色,如同最極緻的色彩,點綴在青翠的蒼松之間。
沒有人,隻有一片桃花林。
但江斐知道那不是錯覺,剛剛有人在看他。
那是一道非常隐晦的目光,沒有多餘情感,像一支架在弓上的箭,即将破開空氣和層層結界,射穿江斐的心髒。
江斐臉色淡然,他像是絲毫沒有發現這道目光,他從圍欄上下來,關上門,向床榻走去。
屋内燭火搖曳,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江斐停下腳步,他擡起手,雪白手指放在外衣衣襟上,似乎要将外衣脫下來,然而在看不見的地方,他指間一道電光若隐若現,就在江斐要殺人的時候,那道目光消失了。
江斐幽幽地笑了,跑得挺快,再晚一秒,他就把對方切成一千零一塊,埋到對面的桃花林裡。
要不是剛才這人離得太遠,殺起人來動靜太大,容易引起注意,這人今晚就得做花肥。
不過沒關系,早晚會把對方切成一千零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