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卓在入口的一張桌子坐下,像是猜到已經打樣,先道:“叨擾了。”
江彌杉揚起笑顔,尴尬地說:“今日的菜品都已售罄·······”
李定卓擡眼打斷:“能填飽胃就可。”
江彌杉想了片刻,有了主意:“那公子稍等。”
茶水都用完了,隻有一壺她喝的溫熱水,為了應急,江彌杉進到廚房就重新拿了個潔淨的茶杯,倒滿一杯,端送給李定卓:“夜深露涼,公子先喝口溫水,熱身。”
李定卓卻也沒有惱,低低嗯了一聲,江彌杉轉身時,他握起杯,飲了口茶。
又走進廚房,今日生意不錯,相應的菜品售罄,米飯也未有剩餘,隻有面還留着一碗,本是打算做完事情,燙了吃的,當下也隻好拿出來。
想着李定卓不吃辣,口味清淡,江彌杉決定煮一碗素面,她拿出剩下的竹筍、莴苣、香菇等幾種菜蔬,切成細絲,加醬油、鹽,雞湯調味,炒成澆頭,接着熱水煮面。
趁煮面的功夫,江彌杉切好香蔥,又去撈了一根黃瓜,切成片薄片,裝在白瓷小碟裡。
面熟,江彌杉撈起面倒入碗裡,打一勺已經熬制了一個時辰的雞湯做湯底,放幾滴香油提香,接着淋上淡棕色的素澆頭,其上點綴一把深綠的蔥花。
江彌杉端着湯面與小菜放上桌,:“菜食簡單,招待不周,還請公子見諒。”
一碗中規中矩的面,素澆頭,的确簡單,不過鮮香的熱風卻撫慰了他空蕩的胃。
李定卓的面上如常,未有一絲波動:“無礙,去忙吧。”
江彌杉:“······”
江彌杉猜想,興許李定卓不喜歡别人看着他用飯,因而背身坐隻放盆的最前桌,安心剝蒜。
背後,李定卓已拌勻面。
他先拿起勺盛湯入口,鮮香的雞湯熱乎乎的,嘗不出一絲雞身上的腥味,味道醇厚,熬制時間必然已久,雖有澆頭,但雞湯的口味并未受影響,而變得雜亂,卻是恰到好處的融在了一起,鹹香鮮美。
他接着跳起幾根面吃入口,面條勁道順滑,沾有鮮香的湯汁,卻又不奪面自身的谷香,軟硬合适,若是煮的時間不足,硬口夾生,煮的時間太長,又耙軟稀爛,偏偏她就掌握的很好,這面做的就恰到好處,令他的舌頭滿足。
不由自主地想起往日夜深,他說餓了,也會有如此一碗美味的熱乎乎的面條……
李定卓又接着挑起一筷,慢慢咬入,盯着前方某處細嚼,一口咽下,才垂眸繼續挑面入口。
時而又夾一片酸甜的腌黃瓜,也是慢慢嚼,慢慢咽。
江彌杉剝完半碗蒜,身後的李定卓都還未吃完。
江彌杉覺着,雖然菜品簡單,但興許還是對李定卓胃口的,否則就該如在宮裡那樣,吃一口,就擺下筷子,由禦廚猜,他到底想吃怎樣的膳食。
興許與禦廚說,陰晴不定的指揮使吃素面,禦廚們也不會相信,當然,陰晴不定的指揮使吃路邊攤更難以說服他人。
如此看,她的廚藝的确沒法挑,否則李定卓也不會再來。
但,李定卓之前盯着小攤看的事,仍然古怪。
不是尋仇,那還是什麼,她與李定卓彼此沒有交集,若是有,記憶會解,偏偏記憶也無,也不是無賴,上來就開口調戲……
除此之外呢,還有什麼會讓指揮使來盯着她?
克服了對錦衣衛的恐懼,但仍未想清楚此事中關鍵,江彌杉剝下層蒜皮,将黃白色的蒜瓣丢進碗裡。
想不通的事,江彌杉也丢至一旁,若是有機會,必要問個清楚。
當下,還是抓緊之間剝蒜,今晚還需要将蒜片熏制出來,如此明日就可推出蒜香拌面,若是要加湯,做成酸辣口的蒜香湯面也可。
直至江彌杉蒜剝完三分之二,身後才傳來一聲結賬。
江彌杉在圍裙上擦幹淨手,但幸辣的蒜味仍印在指尖,她走過去,笑道:“公子付我八文就好。”
八文一碗面,是貴了些,但她用得可是土雞湯!!
李定卓眉心蹙起,又很快松開,将錢付放在桌面上,道了聲謝便離開。
江彌杉看眼一絲不剩的碗,又望向離開的人,看來是很對味口,便端起碗送進廚房。
李定卓未走遠,就站在出口的一片黑暗裡等待。
時間久了,仍不見人出來,又往回走。
食肆已熄了燈,他又飛身上瓦,望向一看,院子裡果然還亮着燈。
江彌杉就靠坐在懸着燈籠的樹,面前置有碳爐,爐内未冒火,而是泛着煙,上方置網,網又被一個木罩嚴嚴實實,像是在熏制什麼。
朦胧地燭火下,她仰着頭,靜靜望着天,風拂過她鬓角的散發,她清皎如月,顯得十分靜谧,不知在想什麼。
李定卓淡淡望着,幹脆坐下,慢慢等。
夜深,院裡的人才提着燈籠,懷抱一碗熏好的制品,走入屋,過了一會兒,又提着一個茶壺走出,往院裡的房屋去。
若無那件事,她現在,不該如此孤獨……
直至屋裡的燈火熄滅,李定卓才飛身而下,藏于夜色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