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晴不定,昨日晴空萬裡,午夜就湧上厚雲,樹被刮得直響,寒涼也鑽進窗縫,闖入簾帳。
昨夜熏制蒜片至夜深,熱水擦過身,江彌杉倒上食肆院裡的床,頭剛挨着軟枕,不過一會兒,她便連蟲鳴聲都聽不到了,平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天冷氣寒,江彌杉搬出了碗碗香,依然是食客挑菜,因而她将煮過擺在櫃台右側。
熬制一夜的高湯,煮着各色菜蔬、肉卷,小火慢熱,使湯汁漸漸浸透菜品,咕嘟咕嘟地冒着鮮香的白煙。
進店的食客聞着香,都會先挑上一碗,熱乎乎地邊吃邊聊。
寒風卷過,江彌杉為食客倒熱茶,聽食客在對鐵闆上滋滋響的亮紅雞肉贊歎。
:“就為這一口,今日就沒白來!”
江彌杉看着他吸嘴的紅唇,笑道:“可要來份紅果糯團湯?甜口軟糯,解辣正适合。”
:“來兩碗,在添碗飯。”
:“好。”
轉身,江彌杉瞥見一位灰發老人走進,手裡拄木拐杖,她上前招待:“您老這邊坐。”
花易仟随他落座,看店家年輕濃色妍麗,與人們口中的形象,到對得起來,嘴角微微抿起笑。
江彌杉照常與食客介紹:“今日主售鐵闆雞,是辣口,辣度有微、中、重三種口,櫃台上挂着的木牌是今日有售菜品,老伯可自行決斷。”
:“鐵闆雞做成中辣的,再有炖菘菜、紅燒晶肉。”
江彌杉:“好的,老伯稍待片刻。”
說完,江彌杉拿來茶杯,為老伯倒了杯熱氣騰騰的香茶,才走進廚間。
炖菘菜、紅燒晶肉都是現成的,蘭香與方萬宜拿齊就端出去。
江彌杉拿出個圓圓的鐵盤放至小爐眼上,到些許香油,當油滋滋做響時,江彌杉接着又加一勺稠糊的辣醬,辣汁沾油即可爆出濃郁的香辣味,香辣的熱風沖襲鼻息。
江彌杉又夾起濃綠的青蒜葉、焯水後軟嫩的黃豆芽、土豆絲先後翻炒至軟,在加熱間,蔬菜沁出多餘的添汁,醬汁又增添幾分粘度。
江彌杉再從一旁砂鍋中舀兩圓勺已經裹着亮棕辣衣的雞塊放上鐵盤,在翻動間,辣醬逐漸裹上雞塊,香辣之中,雞肉的香攀升而起,從鼻息鑽進,吊動起唇舌一起參與熱辣的鼓舞。
油亮的雞塊在闆上跳起紅光,紅紗一般的随着油風輕輕在眼前飄晃。
滋滋香響在闆底灼熱環繞在雞塊表皮,這時,蔬菜夾裹于雞塊間,香氣的歡舞達到最高峰,她這才又倒入一勺鮮香的高湯,攪拌。
江彌杉将雞塊别道一旁,流出一小半空地,稠稠的醬汁還在冒着小泡,還未反應及時,一層金黃的蛋液随之研磨。
不斷由内而外攪動,在雞蛋蓬蓬彈彈時,江彌杉夾起鐵盤,放上提前備好的石闆,撒一層白芝麻、綠蔥,金黃焦脆的熏蒜片,裝點紅光粼粼的雞塊正中,更令人食指大動。
鐵闆送出去時,熱氣還在繼續燙着皮肉,江彌杉端上桌:“鐵闆雞,您慢用。”
噴香辣意,亮紅的肉塊間點綴着尚還留着幾分本色的黃白豆芽、青綠蒜苗、淡黃土豆絲。
花易仟深吸一口氣,滿意地點兩下頭。
适才的炖菘菜,被炖的耙爛,看着平淡無奇,不過是一卷菜葉子,甚至有幾分粘稠,可等入了口,又别樣滋味。
炖煮的湯底應是骨湯,用的是筒骨與雞骨架、先中火炖煮,菜的筋條感在湯中慢慢消融,随後大火收汁勾芡,火候、時辰都把控的極為精準,因此入肉幾乎不用費力咀嚼,鮮甜的菜葉就融化在了舌尖。
再有入口即化,香意醇濃的紅燒晶肉,晶肉,的确,肉如其名,從呈色上來看,棕而不黑,紅而不妖,塑出了這抹精美的棕紅。
肥而不膩,在舌尖一抿,皮脂就輕輕融化了,瘦肉軟嫩,毫無幹柴之意,唇舌生姿。
甜中帶鹹,似琴瑟相合,樂曲動心,一下就能抓住人味蕾,兩味多少一分都突兀平淡,偏偏這裡肉就抓住了關竅,實在令他找不出一絲錯。
如此精益求精的口感,比起某些打着禦廚的頭銜、挂着禦膳的幌子,更讓人無可挑剔。
花易仟嘴角的皺紋更濃,:“姑娘師從何門啊?”
江彌杉笑回:“師從中外,無門無派。”
中外美食,她都會。
花易仟哈哈笑兩聲,又帶幾分探究:“中外是何人?”
江彌杉笑眼盈盈:“是……位隐姓埋名的高壽老人,我也不知曉他真名為何、當下所在何處。”
江彌杉再編不下去,岔開話題:“您食用幾塊前記得拌勻,有何吩咐,隻管伸手叫我就好。”
說完,江彌杉溜去櫃台,又有食客來麥買碗碗香,她又笑着招呼。
花易仟暗暗感歎可惜,拿起筷子拌均勻雞塊,先嘗一口雞塊。
雞塊裹着棕紅醬汁,日光下,有如靜池灑上陽花,亮晶晶的,甚是誘人。
雞肉該是嫩的,因而筷子夾起的一刻,能夠感受肉與筷的擠壓間彈縮。
入口,辣是極好的催化劑,釋放出最烈的能量,感染着原本單調的口舌,豐富又單純,在舌尖熱烈地綻放出精彩的味美,缤紛又熱烈,接踵而至的是輕輕咬開肉塊後溢出的汁水。
微微染着辣意的肉軟嫩又飽富彈性,醇香之中,滋滋果甜有的恰到好處,緩和着内外兩種辣意熱辣的攻略,又解了多食生膩的問題。
雞蛋蓬松軟嫩,入口即化,也甚是美味。
花易仟嚼了許多下,感受口舌間各位融洽地的精彩演繹,才心滿意足地挑口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