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站在黑煙與白霧袅繞的入口處。
自動滅火裝置已經熄滅,大火的正慢慢吞噬着整棟建築。當最後一點水珠也從眼底蒸發殆盡後,黑發青年漠然地盯住了火焰竄起時最明亮的部分,“瑪琪,不再進去裡面一點嗎?”
“裡面着火了。”瑪琪撥了撥發梢,蓬松的馬尾在熱風中幹燥得像團稻草。
“可留在這裡……”庫洛洛伸出手,幾滴飄進來的雨花落到了他的指尖上,“還是會淋到雨呢。”
“團長,你想去做什麼?”
“也沒什麼。”
如此随便的回答連敷衍都算不上。瑪琪望着他的側面,發現和過去的無數次一樣,自己始終無法從這張臉上讀出任何東西。但直覺—那種用偶然來解釋未免太過巧合的感覺—告訴她,庫洛洛想要确認的假設還有第三個項目……
被瑪琪用’你撒謊’的目光無聲地揭穿後,庫洛洛并無歉意的收回了手,“俠客、飛坦、芬克斯、信長、窩金,還有西索……旅團裡最強的六個人到現在都沒有出來。我們永遠不知道成功和失敗,哪一個會先降臨到蜘蛛的頭上。”
“團長覺得他們出事了?”
“能一下子幹掉他們六個,還不被察覺……”庫洛洛搖了搖頭,“你認為會有這樣的人嗎?”
“……至少這裡面應該沒有。”
瑪琪顯得很謹慎,庫洛洛卻立刻微笑起來,“是,你說的沒錯。”
“團長……你是在耍我嗎?”
“并不是。瑪琪,既然沒有這樣的人,那他們的麻煩就是出在了洛可可身上。”
“這我當然知道。”瑪琪的眼角抽動了兩下,“團長,你也要進去抓她?”
“别說得那麼暴力。我隻是想再試試看能不能說服她。”
“說服她告訴我們未來的事嗎?她不會說的。”
“這麼肯定?”
“……團長,你不了解女人。”
庫洛洛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瑪琪,她不是團員,用不着有任何顧忌。”
“所以就利用飛坦去……?”
“我最開始也沒料到。這确實超出了我的預計。”庫洛洛一手抱胸,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不過——瑪琪,你在介意什麼?飛坦自己也了解,并且諒解這一切呢。”
“她的蜘蛛刺青是我紋上去的。”
乍一聽瑪琪提起的似乎是件毫不相幹的事,不過庫洛洛不僅沒有打斷她,還轉過身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那個時候,她渾身上下都是被飛坦弄出來的傷。可即使這樣,我也沒找到任何陰暗的、對蜘蛛仇恨的情緒。”
“覺得很奇怪?”
“不奇怪嗎?正常人……一個普通的正常人在有過那種經曆後,哪怕出于自我保護機制而對施暴者産生依賴甚至好感,也不可能完全抹去所有的負面情緒。她沒辦法掩飾到這個地步。”
“或許在她身上,好感度遠遠超過了傷害造成的惡意?”
“深厚到足以超越全部那些?”瑪琪的影子随着火光分出枝桠,不停地搖曳晃動,“團長,她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熟悉我們每個人的情報,但對我們的好感又是因為什麼呢,那些情報嗎?就連雛鳥對親鳥的眷慕也需要一個長期的積累才會形成。知道我們并不等于會抱有好感吧。”
瑪琪的話像是帶給了庫洛洛啟發,他點點頭,若有所思的反刍,“長期積累……在飛坦和芬克斯帶她回來以前,我們并沒有見過她,更不可能做過什麼讓她産生好感的事。”
“無意之中幫過她?比如,剛好順手殺了她的仇人……”瑪琪還沒說完就自己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不,像她那樣的人怎麼會和别人結仇呢。”
“不會嗎?”
“團長,在普通人的生活裡,恨到想要殺死一個人不是日常。”庫洛洛今晚的問題似乎特别多,瑪琪不相信他會不清楚這一點。于是,疑惑而又懷疑地看着對方,“洛可可連飛坦都能原諒接受,我不認為她會有什麼不死不休的敵人。”
“嘛……也許你是對的。不過,我很好奇,飛坦也不行的話……還要做些什麼才能抵消她的好感呢。”
庫洛洛沒有躲避瑪琪的視線,那雙黑色的眼睛就像夜色中的湖水一樣寂靜。瑪琪覺得自己被吸入其中注視了很久很久,但實際上時間僅過去了短短的數秒。
她回過神,卻已經不想再讨論剛才那個話題了,“團長……”
“等一下。”
看見庫洛洛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瑪琪不由得舒了口氣,其實她并沒有準備好後面要說的話。但很快她就意識到接下來自己也不用再去想了。
一種奇異的波長從建築物深處傳到了她和庫洛洛的身邊。腳下的地面仿佛被烤化了似的變得柔軟,空氣中飛揚的火星則出現了刹那的靜止。瑪琪重新看向庫洛洛,隻來得及在他的眉梢捕捉到些微轉瞬即逝、不透明的歡愉。
幻影——是成立時由庫洛洛提出來的名字,包括瑪琪在内的蜘蛛們并沒有特别留意或是反對這個稍嫌文藝的團名。而現在她細細咀嚼這兩個字,竟感受到了一絲不安。
幻影……
是存在于幻想中令人向往的美景?
還是潛意識裡孜孜以求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