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才開始的夜晚似乎注定了不會平靜。
在聽見帕裡斯通和伊爾迷離開關門的聲音後,洛可可重新睜開了眼睛。
她确實很累,也緊張得有些虛脫,但監控上顯現過的那輯人影好似一座山般沉重地壓住胸口,讓她根本無法放松下來休息。
‘飛坦、飛坦、飛坦……’
默念對方的名字,洛可可覺得就連喉嚨裡都像堵着塊石頭,堅硬、粗糙,當其落下時必會狠狠地砸在心房上……
她再度看向五塊屏幕,投影着外部的畫面已經明顯變暗,而過往川流的人群、車輛中,空蕩蕩的停機坪上并沒有飛坦的蹤迹。
洛可可當然不會就此認為他放棄了,蜘蛛肯定是在尋找機會,也許下一秒就會出現在……
“咯哒”
窗戶上響起了一記輕微的碰撞聲,旋即輕風掀起窗簾,帶進了街上依稀的嘈雜喧嚣。洛可可靜默片刻,最終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
“fei……”
月亮還沒有出來,但那個男人卻如一片夜色剪影,隻是站着就将室内隔成了明暗兩個部分。
“怎麼知道的?”飛坦來到顯示屏前,無所謂地撇了撇嘴。
洛可可不由得苦笑,該說是直覺還是心電感應呢……她實在太熟悉飛坦了,僅憑一絲氣流的變化或些許飄散的味道便足夠知曉——是他來了。
而且仔細想想,帕裡斯通的行為也未免過分奇怪了。特意搬來監視器,卻偏偏漏掉病室的窗戶不設防,還說什麼’送完揍敵客先生就去找醫生’……這家夥百分百和剛剛一樣,不等到她被’吓壞’絕對不會出現。
子鼠!
黑貓。
蜘蛛……
今天晚上可真熱鬧!
緊盯着洛可可臉上蒼白的笑,飛坦又走近兩步,然後坐在了床邊。
她的樣子比昨晚昏迷時看起來生動了許多,額頭間有一層薄汗,睫毛上也挂着水珠,而下面那雙黑眼珠更是閃爍着遙遠星星般的光。
飛坦伸手碰了碰那點星光,“算了。不管是你自己猜到,還是有人告訴你……”他說到’有人’兩個字時毫不掩飾地宣洩出了殺氣,“我都是來帶你走的。”
在飛坦的觸摸下,洛可可條件反射般閉上了眼睛,然後感覺到那隻手似乎出現了奇妙的猶豫……仿佛永不止歇的時間長河中有了一瞬的空白。
然而隻是刹那間,飛坦的手就又動了起來,一路拂過洛可可的臉頰、下巴,最後停在了綁着繃帶的頸部。
洛可可看不見那隻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什麼,卻能感受到扼制的力量慢慢變得沉重,正擠壓着傷口向兩邊綻開。而當某種溫熱濕潤的液體淌過鎖骨,她不禁呻·吟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開始流血了。
對于飛坦把自己弄出血這種’小’事,洛可可是習慣的。
可始作俑者卻好像并不适應,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露出了她不曾見過的意外表情。
“你的能力呢?”
“…………?”
洛可可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治愈能力雖然觸底了,但應該還在啊。畢竟,伊爾迷親自确認過!
“那就是忘了我的命令了?”
“…………??”
察覺到洛可可目光中愈加不解的神色,飛坦沒有松手反而又加了把勁。血水由抓住繃帶的掌心下方滲出,很快就漫過了指尖。
“還沒想起來嗎?”
從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幾道紅色的紋路順着白皙的脖頸流向胸口,還有因拉扯而繃緊的皮膚和本能反應下收縮的肌肉。
“……再想不起來的話,可就來不及了呢。”
“a……”
洛可可失聲叫了出來,不過聲音太小,被窗外鑽進來的風一吹就散了。她終于理解了飛坦的意思,亦明白了對方為什麼要那麼問,為什麼會奇怪了——
她的能力,一碰到飛坦就會自動觸發的念能力……失效了。
飛坦一直凝視着洛可可,狹長的眼角是刀鋒的弧度,“啧。既然聽懂了,就快點照着做。”
照做……麼?
可她才剛領悟到這些,也壓根就不清楚原因……飛坦以為她是故意的?!
“wu……”洛可可嗚咽了一聲,但旋即又想起了曾經有過的念頭。
假如沒了治愈能力,飛坦應該就會丢棄無用的自己了吧……?
撇清瓜葛,兩不相幹。
呼吸中漸漸沾染上血腥氣,一點點泡沫狀的血從嘴角溢出後,她咽了咽喉嚨。
“…fei…tan……”
“你要違背我嗎?”飛坦手法娴熟地勒住洛可可的脖子,五指用力收放全在他一念之間,“……能堅持多久呢?”
周圍仿佛一下子抽成了真空,洛可可張開嘴,像條被浪花拍上岸的魚一樣吐着血泡。
“……pu……pu……撲通……撲通……”
那些氣泡破裂的聲音裡混着心髒越來越快的鼓動,她發不出聲音,臉憋成了桌邊玫瑰花般的绛紅色,看上去美得驚心動魄——被死神眷顧的美。
……飛坦發現自己出神了。
而就那麼一小會,洛可可身上的溫度已經急速跌了下去。黑眼睛裡星辰的光芒變得黯淡,脈搏跳動也成了拖着拐杖的老者,一步比一步來得更遲……
捧起洛可可的頭,飛坦感到那就像朵快凋零的花般搖搖欲墜,不得不用上兩隻手才能托穩。
死亡?
這個無論他怎麼虐都能複原的人會死?
如此的……輕易?
她那麼怕痛,卻連一句求饒的話、一滴淚水都沒有?
不可能!
飛坦低着頭,深青接近黑色的發絲垂落,如陰雲般在洛可可臉上投下一片暗影。
“你在耍我嗎?明知道我最讨厭自作聰明的人了。”
“呵,膽子大了呢。是我最近對你太寬容了嗎?”
“敢對我裝死?遊戲可沒結束呢。”
“你說——等我撕掉這張騙人的臉……”飛坦把洛可可拉起來靠到自己肩頭,指尖則沿着顴骨摸上了她的眼眶,“是不是能讓不聽話的蠢貨乖一點呢?”
飛坦的指甲在常年刑訊中打磨得涼薄銳利,可現在幾乎快摳進緊閉的眼皮裡,洛可可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仍不死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