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逞能?别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自不量力。”
然而,和飛坦想的不同。洛可可的體溫依然不停地下降,漸漸變得比他還要冷了,蝴蝶翅膀般輕盈的睫毛上則停着來自死亡的灰白色預言。
飛坦不再說話了。
這種瀕死前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他知道,那些——或威脅、或警告、或命令,對投入死神無私懷抱中的女孩子已沒有了任何影響。
洛可可正在悄然離開。
就在自己懷疑的時候、憤怒的時候,她滿不在乎地選擇了放棄?
……可他還沒膩!
飛坦将冰冷的身體按進自己的胸膛,心窩貼着心窩,好像兩塊冰彼此依偎在了一起。
洛可可從來沒有想過通過死亡來獲得解脫。
哪怕是被飛坦傷得最狠的時候,也沒有冒出過類似的想法。但此時此刻,她卻身處傳說裡隻有臨時前才會見到的走馬燈中,清晰地意識到了死亡就在前方。
還差一步,就可以徹底擺脫這個沒有條理的世界——
緊追不舍的伊爾迷,處處設陷的庫洛洛,奸詐狡猾的帕裡斯通以及自我中心、固執偏激、兇悍殘暴、不問青紅皂白一上來就掐住自己脖子的飛坦!
可是,好奇怪啊。
為什麼都快要死了,随随便便還能想起這麼多有關他的事呢?
喜歡的反面……喜歡的反面……不應該是無關心嗎?
“……回來。”
誰在叫她?
“阿洛。”
是飛坦?
“阿洛,回來。”
即将停止跳動的心髒被重重捶了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夜風揚起的窗簾後又多出了道人影。
“阿飛,芬克斯他……”俠客邊說邊跳下窗台,卻在第一眼看見飛坦懷裡毫無知覺的洛可可後,忘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洛洛!!”
“……出去。”
“飛!”
“出去。”
飛坦重複着兩個最簡單的字,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俠客。後者卻已經眼尖地發現了洛可可耷拉的腦袋和頸部繃帶上的血指印。
“她的脖子!你動手了?!”俠客沖到病床前,有點不敢相信咬緊了牙,“……飛坦,把她放開。”
幾乎是瞬間,飛坦壓抑了很久的念傾瀉而出,暴虐、張狂,宛如純黑的獄火無聲地焚燒着。至于他的聲音則更是嘶啞,像頭準備撕咬一切的野獸。
“俠客……出去。别讓我再說第四遍。”
“不可能。”俠客想都沒想,“飛坦,我不會走的。”
随着這句回答,俠客的念壓也爆發了。
兩種截然不同又争鋒相對的念無聲地在房間裡翻湧,将屬于夜晚的最後一絲靜谧,頃刻間噬咬得蕩然無存。
整棟建築都晃了起來……純物理意義上的巨大搖晃讓俠客和飛坦都清醒了一點。金色和綠色的眼睛互相對視,同時改變了自身念氣的流向。
飛坦把洛可可護在胸前,擺出了作為一個特攻從來不屑的防禦姿勢。而非戰鬥人員的俠客卻站到了門口,打算肩負起他不那麼擅長的攻擊。
……芬克斯一腳踹開房門時見到的就是這麼副分工詭異的畫面。
“哇靠!你們倆個發什麼神經?”
“芬克斯?”俠客馬上反應了過來,“這動靜你幹的?!”
“切,不是你讓我去引開那幫獵人的嗎?”
“呃……唔……”俠客拾起了丢在一旁的記憶。
在他們發現籠罩醫院頂部的念壓後,飛坦立刻便要沖進去。但很明顯,大門口早設下了一重重警戒線就等着蜘蛛自投羅網。
雖然這種程度的獵人并不能抓住他們,可多被絆住腳步哪怕一秒也是莫大的浪費。于是,俠客提議改變路線,由自己和芬克斯聲東擊西争取時間,飛坦則沿外牆先爬上’三明治’樓層中明亮的部分……
“所有出入口都被封鎖,唯獨留下了窗戶。”俠客很謹慎,“小心點,有可能那裡才是最大的陷阱。”
“陷阱麼——”飛坦冷笑着擡頭看向一扇扇亮着燈的窗,“通常裡面都會放有真正的誘餌呢。”
誘餌……糖果……
現在蜘蛛找到了吸引他們的美味,卻眼看着又要失去了……從這個世界上清零,真真正正的失去。
芬克斯也注意到了縮在飛坦身前一動不動的洛可可,“臭丫頭怎麼了?不會是傷太重……”
強欲的盜賊緊了緊手臂,“……她還沒死。”
“那趕緊帶上一起走呗。”芬克斯往走廊上瞄了一眼,“好像有人來了,是昨晚那個人?”
飛坦不僅沒有動,更有種一旦現在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的直覺,“芬克斯,你和俠客先走。”
“哈啊——你什麼意思?”
芬克斯想直接去拉飛坦,恢複冷靜的俠客卻歎了口氣,“飛,把洛洛放下吧。”
“……我說了她沒死。”
“我知道。可我有一個猜測。”俠客回到床邊,撥了撥洛可可耳後的短發。離得近了就可以看見,她和飛坦的胸口處有一小團微光正在閃滅,“洛洛的能力……”
那仿佛是赢弱的心跳。
一端系在飛坦心上,被牽扯着、帶動着跳動。另一端則似乎對那份羁絆無比排斥,随時在試圖掙脫離開……
飛坦撤回了大部分漫無目的狂飙的念,“很遺憾,你猜對了。”
“那麼……?”
“我會讓她知道這沒有用。”
俠客短暫地沉默了,眼睛裡的綠色像苔藓一樣潮濕,“沒用……到底是對你,還是對她呢?”
兩人的對話讓芬克斯有些摸不着頭腦,卻罕見地沒有開口詢問。強化系隻是懶得去思考過于麻煩的問題,并不代表沒有腦子。
他的目光在對周遭無動于衷的洛可可身上打過一個轉後,就又集中到了門外。
确實有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