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迷将長長的黑發束在腦後,露出了白得仿佛石膏的脖頸。而他的聲音也如同石雕般生硬冷淡。
“誰允許你那麼做的?”
“這可不關我的事啊。”話筒那頭的人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危險,伴随着說話聲裡面還陸陸續續地響起嘎吱嘎吱吃東西的脆響,“誰讓傳回來的沒一件好消息,我看老爹有點不放心,才好心幫你一把的。”
“幫?”這個字似乎觸犯到了伊爾迷,使他的語氣在一瞬間冷了幾度,“擅自将那份電報的内容向外界公開,還附帶上分析報告,箭頭直指獵人協會,就是你所謂好意的幫忙嗎?”
“要、要不是靠我,這麼重要的情報就會被漏掉了呢。”
“所以,你一直在監視可可?”
“啧,老哥,你就這麼容忍那個廢物?她可是背着你接二連三的勾搭……”
“糜稽,注意你的用詞。”
伊爾迷的口吻依舊漠然,但不知為何糜稽忽然覺得好像有枚釘子抵在了後腰上,就算隔着厚厚的脂肪也能感到銳利的刺痛。
“切……那以後我也喊她可可總行了吧。”
“這個稱呼隻有我能用。”
“哈啊,那我該叫她什麼?”
“來,跟我重複一遍。”伊爾迷放慢了語速,“哥哥的未婚妻。”
“老哥……咳、咳!”糜稽被嘴裡的薯片噎了一下,“老哥的…未婚妻。”
“很好。再說一遍,不要停頓。”
“……老、老哥的未婚妻。”
“重來。”
“老哥的未婚妻。”
“嗯。”這次伊爾迷似乎終于滿意了,他往後靠在椅背上,語調也恢複了平闆的單調,“可可的事,誰都不許插手。再有下次,你會後悔的。”
“知、知道了。”
“那麼接下來和我說說小奇,他為什麼沒有回家?”
糜稽腹诽着明明是伊爾迷中途折返去找什麼女…未婚妻,才會讓又奇犽逃走,嘴上卻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動了點手腳弄爆了飛艇上的燃料箱。半路緊急迫降後,趁幾個看守的執事不注意就偷溜了。”
“那幾個執事呢?”
“梧桐處理了。”糜稽重新抓了一把薯片,咀嚼聲又響了起來,“哦,梧桐那家夥也被老爹處罰了。真是倒黴。”
“倒黴?”
“呃……我是說他活該,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行了。小奇和可可我都會帶回去,管好你那雙手,别再幹多餘的事。”
單方面挂斷電話,伊爾迷敲了敲木質桌面。
而當他剛敲到第三下時,孜婆年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門口。
她本該先返回枯枯戮山向席巴報告前一晚在薩黑爾塔發生的事,但奇犽逃跑的消息顯然讓這位資深管家也很意外。
“伊爾迷少爺,有什麼吩咐嗎?”
“查一下電報是否有人認領……相似的乘客或者有關的議論,任何一點流言都不要放過。”
伊爾迷微側着頭,黑漆漆的眼眸裡看不出情緒。雖然他知道洛可可現在就和西索在一起,但那通電報的内容仍是無法讓人不去在意。
他需要單獨掌握洛可可的行蹤,而不是通、過、誰才能知道。
“奇犽少爺那邊呢?”
孜婆年站得筆直,然而恭敬的态度後面是一旦伊爾迷的回答和席巴的命令相違背,就會毫不猶豫地倒戈的無情。
“小奇也很喜歡可可,逃跑以後肯定會去找她。先去飛行船降落的地點,然後從那裡開始地毯式搜索。”
伊爾迷沒有解釋可可是誰,眼鏡片後孜婆年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卻閃過了一抹嚴肅的表情。
“是,這就去安排。”
終于将薩黑爾塔醫院裡的’她’和現實中那位曾在枯枯戮山逗留過一段時間的’客人’的身影重疊,孜婆年和來時一樣悄然消失在了門外。
……強烈的既視感讓洛可可産生了種自己是不是又在做夢的錯覺。
她想掐一下臉頰試試,可剛要放手,胸口的毛毯就滑落了一大截。在有驚無險地及時抓住後,終于肯定了眼前發生的都是貨真價實的現實。
自己坐在寬大柔軟的床上,附屬浴室裡則不斷傳出嘩啦啦的流水聲……所有一切都讓她想起初次見到西索的那個夜晚,幾乎也是一模一樣的情景。
而唯一的不同……洛可可扭頭看向了落地窗。
細密的灰白色雨幕籠罩着天地間每一個角落,但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并沒有一個紮滿了釘子的怪人……她不知道自己出神了多久,不過等意識再次回到房間裡時,花灑淅淅瀝瀝的水聲已經停了。
西索腰間裹着塊毛巾靠在門框上,水珠從紅色的發梢一顆顆滴落,就好像窗外的小雨也打在了他的身上。
洛可可不确定對方在那裡觀察了自己多久,躊躇了一下後,決定由自己先開口。
“西索,你洗好了?那我可以接下去用浴室了嗎……?”
回來的答複卻是完全無關的詢問。
“剛才在想什麼?”
“诶?”洛可可愣了愣,“在想……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也是……”
“可可醬還是不擅長騙人呢,一說謊就結巴。”西索向着洛可可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在深紅色的地毯上留下一塊淺淺的水迹。
“我沒有……”
“明明是想到了伊爾迷,對不對?”
“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