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船艙裡強化系之間的無言類似的沉默也降臨在了甲闆上,直到連續四、五多浪花被帆船碾碎,俠客皺了皺眉。
“團長,你想說什麼?你昨晚沒有反對我的提議,是你也覺得洛洛還可以恢複原樣?”
庫洛洛沒有馬上回答,過了片刻才有所保留地點了點頭,“俠客,你覺得人的本質是什麼?該如何定義一個人是否還活着?”
“本質……?”俠客不自覺地偏着頭,站在沒有遮蔽物的陽光下碧綠色的眼睛裡卻有陰影浮動。
“是的,有一種極端的看法相信人類是淩駕其他生命體之上的存在,因為人類會思考并具有複雜的情感。而操縱思維以及感情的器官就是大腦,也就是說……”庫洛洛說着,視線從兩匹蜘蛛臉上掃過,“哪怕一個人處于喪失自主活動能力的植物人狀态,隻要她的大腦還能’思考’,那麼她就依然活着。”
“活着?”飛坦忽然眯了眯眼睛,仿佛覺得背後的太陽有些刺眼,“庫洛洛,你認為那個女人還活着?雖然泡在一堆化學藥水裡,但她還活着?”
“我在街上找到洛可可的時候,她的狀态很奇怪。不斷有念氣失控一樣的溢出……”庫洛洛簡單描述了一遍女孩子連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最後沉吟着總結,“我有種直覺,洛可可很清楚當自己身體裡并存有多種念氣時會發生什麼,她接受并且主動引發了那種變化。”
“你是想說她自己找死?”變化系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就像寒雨結成冰霜,變得更冷了,“……她的頭是在死後割下來的。”
盡管卡金政府毀滅證據般快速結束了對研究所的調查,又向出租車司機等相關人員施壓下了緘口令,然而酒店門前的沖突、大馬路上危險的追逐,還有劇場突然的倒塌都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各種照片早已通過無數目擊者傳遍了網絡世界。
在接到芬克斯的電話後,飛坦并沒有選擇立刻去港口集合。一行人由西索開車、俠客收集情報,一路追到了封鎖的高速公路前,準備繼續從就近的警察局開始地毯式搜人。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蜘蛛腦找到了鬧市區坍塌事故現場的影像。
飛坦幾乎瞬間猜到了庫洛洛打算做的事——
哪怕實驗取消了,可他的計劃沒有。
俠客摩挲着手機上銳利的惡魔翅膀邊緣,不自覺地接上飛坦的話追問,“團長,你對洛洛用了那個新到手的能力?”
雖然他沒有真的見過’密室遊魚’,不過聽庫洛洛、還有飛坦的描述并不難想象那是種什麼樣的能力。庫洛洛在兩匹蜘蛛的注視下再次點頭。
“這個能力是我到卡金後才借來的,除了飛坦和你,就連芬克斯他們也不了解詳情。但洛可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那是什麼……她從頭到尾都在挑釁,希望被念魚吃掉。”
“……她不會選擇自殺。”
飛坦沉悶的聲音從面罩下響起,庫洛洛轉動視線,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是的,這一點你比我們都更了解,洛可可不會自殺,所以她那麼做的原因……或者說目的,必定是對她有利的。”
“洛洛拒絕說出未來的秘密……她一直想離開旅團,還想……”俠客吸了一口氣,就像胸口壓着什麼東西,需要用力才能吐出最後兩個字,“……回家。”
“嗯。”庫洛洛慢慢看向海天相接的部分,明明是光芒萬丈的日出時分,他的眼神卻如夜色般深沉,“我不确定她是否成功了,也許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
……将視焦從45米下方的甲闆上收回,西索重新點亮手機屏幕,将一條已讀的短消息删除——
‘我要拿回被蜘蛛帶走的東西。’
“……摩西摩西~”
“說出你的條件。”
“是呢,讓我想一想~”
西索勾了勾嘴角,一個介于好奇和興奮之間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伊爾迷·揍敵客似乎發完郵件後就一直在等這個回電。
“不過,你能先告訴我為什麼嗎~?可可醬沒還欠你的錢,所以你想用她的腦袋彌補損失?呵呵,就算是最大方的收藏家也不會出300億買一顆普通的人頭吧~”
“你隻要告訴我你的條件,其他的與你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你不記得我們一起……”
“一起什麼?”
被殺手冷冰冰的打斷,奇術師嘴角的弧度松開了一點,“可可醬留在旅團,至少我還能見、到、她。換句話說……小伊,交給你,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電波另一頭靜了下來,許久伊爾迷的聲線才像沉船裡的幽靈般從深海裡浮上來。
“我可以讓她恢複原樣。”
“哦~?”
“但現在我隻能做出一個複制品,想完完整整的複原……需要她的記憶。”
“原來如此~可是小伊,如果可可醬記起你的話,不會有點糟糕麼?”
“為什麼?”
“為……”西索向後背靠在了桅杆上,“行吧,沒有為什麼。還是來确認一下你的要求好了……首先,你知道蜘蛛們是怎麼處理可可醬的頭的嗎?”
“西索,這個問題毫無意義。隻要他們沒把東西吃掉或是燒了、埋了,那就沒有任何确認的必要。”
微笑着聽對方說完,奇術師壓低了聲音。
“那隻金發蜘蛛将可可醬裝在瓶子裡~呵呵,不僅有追蹤器,還常時有兩隻以上的蜘蛛負責監視。”
“……想提什麼條件都可以。”
“真的什麼都可以?”
西索撥了撥被風吹亂的紅發,視線掠過甲闆在對上某雙眼睛的同時,電話裡傳來了伊爾迷的回答。
“即使你想要一起……也可以。”
“他在打電話。”飛坦看了庫洛洛一眼。
蜘蛛們并不是現、在、才發現奇術師的,隻不過是沒人想要他加入剛才的話題而已。庫洛洛回頭看向幾十米高處,紅發男人正舉着一隻手,貼在耳邊看起來确實像在打電話。
“啧,距離太遠,下風,還用念壓縮了音量……聽不到内容呢。”
“你想說什麼?”
飛坦狹長的眼角眯起,聲音格外陰沉,”他在和誰打電話?”
“不清楚,也許是他的朋友吧。”
“朋友?”
變化系的瞳孔危險地收縮了一下,而察覺到同伴想做什麼的操作系提前一步舉起手,朝坐在桅杆上的男人揮了揮。
“喂——西索——這裡、這裡——“
”啊啦啦~蜘蛛在叫我了呢。”奇術師一邊繼續握着電話,一邊伸出空着的右手也招了兩下表示自己聽見了,“小伊,可可醬的大腦沒辦法長時間藏在身上,我拿到手後要怎麼交給你?”
“海盜餘孽、卡金黑邦會在尤比安和艾珍大陸的中間點攻擊帆船……我也會和多國海洋部隊一起來。”
“好複雜~”
“不複雜。獵人協會把揍敵客推了出去,我隻是照那位副會長的劇本演了幾場戲而已。”
“嘛——總而言之就是你會親自來~?呵呵~也是呢,這種事怎麼可能放心交給别人……OK,我會盡力的~已經開始興奮了哦~太讓人期待了,可以和小伊一起……”
暧·昧的笑聲消失在風中,奇術師收起手機,一躍而下離開了桅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