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留益愣了愣,再次上下打量她一眼,歪嘴一笑,“幾年不見,瑜丫頭長得更美了,連說話的口氣也與從前不一樣了,那會兒你總是埋着頭怯弱膽小,嬌嬌兒一般喊老子叔父……”
洛瑜冷聲打斷他:“過去舊事休再提。”
“嗯,還是如今這樣有脾性些更惹人疼愛……”
“韋留益!”
韋留益啧了一聲,頗為不滿地揚起眉,“老子的名兒也是你敢喊的!”他瞬時變了臉色,“我要的一萬兩呢!半個銅闆兒都不能少!”
“這個數額太大,我湊不出來。再說,你要這麼多錢做甚?”洛瑜從他瞎了的右眼上飛快掠過。
“自是有大用。”韋留益道:“京城果然是個低頭都能撿到錢的地界兒,到時錢滾錢,生了财,”他看眼洛瑜,“老子若是心情好,說不定會賞你幾個錢子兒。”
洛瑜聽到“錢滾錢”時,心中立時咯噔一跳,蓦地想起了祁凜徹正在查辦的賭博案。她盡力穩住表情,沒有過多表露,不經意地朝韋留益看去,見他眼底青黑,嘴角幹澀泛白,像是幾宿未睡,面容又隐隐帶着些興奮之色。
“廢話少說!”
韋留益停下話頭,沒了耐心,“老子不管你有沒有,老子今日就要!”
“好。不過——這一時半會兒定是湊不齊的,戌時你再過來。”
韋留益冷笑道:“當老子不知你這是脫身的借口?戌時一到,老子等來的怕不是官老爺吧!”
話猶未落,他迅速攥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往身後巷子裡拽去,“原來今日是過來耍老子的?好,你沒有,老子就是把你賣了也能賣個好價!”
洛瑜并沒有反抗掙紮,順着他的力道任由他拖着,右手悄悄伸向腰間。
“這回知道害怕了?不跑了?繼續跑啊你倒是,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韋留益一邊罵着,走了幾步後,見她安靜得過分,心下一緊,忽覺不妙,低頭看去,隻來得及看清一根極細的銀針在眼前一晃而過,身子就失去意識重重砸倒在地。
洛瑜收針系好針灸袋,最後看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韋留益,心裡一陣嫌惡,立即轉身朝巷子口走去。
堪堪回身,就頓住了。
幾步遠的地方,立着一道高大如峻山的身影,面容冷肅凜然,眸色漆黑深邃,徑直朝她看過來。
好半晌,洛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夫……君。”
她想,她正要去刑部尋他呢,“好……巧啊。”
那座挺拔的高山不疾不徐地移過來,視線越過她,朝她背後看去。
洛瑜尴尬地解釋,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畢竟就在夜裡,她對他撒了謊。
“我……正要去尋你,此人,就是那個親戚,就是要一萬兩的人……”
祁凜徹偏頭朝後吩咐了一句:“帶回去。”
空無一人的巷子口霎時走進來兩名身着官服、腰間佩刀的人,目不斜視地拽起地上之人大步朝外走去。
洛瑜吃驚:“……”
她看向祁凜徹,茫然地眨眨眼,有這麼巧嗎?他們是恰好路過?還是專程在此守株待兔?他會不會誤以為她是在當街行兇?
祁凜徹仍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嘴角牽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好身手。”
洛瑜:“……?”
她迎着他的目光,日光明媚,看清他左眼角至耳際處有一條細長的淡淡疤痕。洛瑜一顆心又開始突突跳,她立即調開視線,卻見他轉身開始朝外走。
“夫君——怎麼會在這兒?”
前面的人緩下步子,側頭看她:“不妨說說,你又為何在此處?”
他的語氣分明波瀾未起,卻叫洛瑜聽出審問犯人的錯覺。她連忙換個話頭:“方才那人,你們是帶他回刑部嗎?需要審些什麼?”
祁凜徹停下腳步,正欲翻身上馬,卻聽她又小聲提醒道:“他的話很多不能信的……對了,我能跟着一道兒去嗎?”
他擰眉:“你當那是什麼地方?”
“不是刑部嗎?”
“……”
洛瑜隻好低聲解釋一句:“我對你撒謊了,他是我叔父。”話落,擡頭看到他淩厲堅冷的下颌,忙補道:“我不是有意的。”
“嗯,回府吧。”他淡淡道。
上馬時,袖子一緊,他垂眸看去,是被她輕輕抓住了。她指了指對街:“我能跟着去刑部嗎?”祁凜徹朝對街看去,一輛馬車停在那邊。
他眉頭擰得更深了:“回府。”
“可這件事……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