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刑部大門前,荀青過來請示:“大人,夫人如何安頓?”
那輛馬車正緩緩駛來,祁凜徹收回目光,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帶去奉天司。”
“後院嗎?”
祁凜徹頓了頓,他平日在前院辦公審案,後院是歇息的地方。可這會兒既不能讓她去前院候着,更不能将她帶到刑獄裡。
“嗯。”他應了一聲,撩袍朝前走去,并沒有留下等着馬車上的人。
沈燕川從廊下路過,見他回來,詫異道:“這麼快?往常怎麼也得半個時辰之久罷?”
“嗯。”
祁凜徹心道,何止,這回甚至都不用他出手。
“既抓到一條線索,為何臉色卻這麼沉?你傷勢加重了?或是那嫌犯是個大官兒?”
祁凜徹看他一眼,抿唇不言。雖不是個大官兒,但比大官兒更棘手,何況還牽扯進他的……
“咦?祁三,那位不是你夫人嗎?”沈燕川側首往右看去,“昨兒她差不多也是這個時辰過來尋你,你沒問問是有何急事麼?”
“問了。”
“嗯?然後呢?是何急事?我瞧她那會兒面色蒼白,許是遇到……”
“不知。”
沈燕川一噎,看了眼他,又朝右看一眼,似是想起什麼,震驚道:“你你你,不會又把你夫人錯當成兇犯給抓了罷!”
“難說。”
沈燕川急了,跟着他往刑獄的方向走,“你多說一個字兒,能犯哪條刑律不成?可剛剛看方向,你夫人是往奉天司後院去的啊……該不會是你成了婚卻仍宿在刑部,嫂子找上門來了罷?依昨日一面,嫂子看着也不是蠻橫無理之人,清婉柔美……”
祁凜徹蓦地止步,睨着他,“你跟過來做什麼?”
“江甯府的案子有了些眉目,我去獄裡審犯人啊。誰跟着你了?”
沈燕川看他一眼,自顧自往前走去:“你這三句話悶不出一個屁來的性子,嫂子獨守空房居然也不生氣,怪不得有事尋你時,還得親自跑來刑部……”
祁凜徹:“……”
步下石階,昏暗的刑獄裡充斥着各種聲音,鄒六立即迎了上來:“祁大人,剛剛捉回來的嫌犯還未醒來,如何處置?”
“帶去刑房。”
“是。”
鄒六招來兩個手下,利索地将嫌犯綁在刑架上,他舀了盆冰水準備沖醒嫌犯,一回頭,卻見上司跟着走進了刑房。
“祁大人,您有何吩咐?”
“退下。”
“啊?”鄒六一愣,“刑具髒污染血,祁大人,還是讓我等在旁聽您吩咐動手……”
“先且退下,無我命令,不得進入。”
鄒六忙應是,不敢再多話,擺手讓兩個手下馬上退出去。他偷偷瞄了眼上司的神色,猶如鬼蜮修羅,沉肅可怖,他打了個哆嗦,嘭地關上門離開了刑房。
房内靜下來,祁凜徹拿過那盆冰水,絲毫不帶猶豫地兜頭潑了上去。
“誰!誰他娘的……咳咳……”
祁凜徹扔下盆,彈了彈濺在袖口的水珠,冷漠地看着刑架上的人。
“你是何人,敢綁老子?”
韋留益徒勞無功地掙紮着,捏緊拳頭怒道:“這是什麼鬼地方!放我出去!”
面前之人卻隻是抱臂冷觀,韋留益狼狽地甩掉臉上冰冷的水珠,眯眼看清他的穿着,怒瞪着他:“好啊!瑜丫頭報官了是吧?人呢,該抓的人是她!她害得我暈倒在地……”
“她是誰?你與她是何關系?”
韋留益呸了一口,“你又是何人?老子憑甚告訴你?”
“哦?”祁凜徹夾起一塊燒紅的烙鐵,漫不經心地朝他走去,“你繼續嘴硬便是。”
“你你你,你他娘的哎喲——疼疼疼,拿開拿開!我說我說!”韋留益極力往後仰,那塊紅透的烙鐵就在眼跟前兒晃,他艱難地咽口唾沫,“瑜丫頭姓洛,我是她叔父。”
“你方才說她害你暈倒?”
“對!就是她!賤蹄子趁我不備……”
話音未落,滾燙的烙鐵當即朝他胸口而來,布料裂開,燒焦的氣味混雜着他痛呼的慘叫,響徹在刑房内。
韋留益龇牙咧嘴,面容扭曲:“官老爺濫用私刑、屈打成招……”
烙鐵往下移了位置,他身子顫得戰栗不止,黃色的液體順着底褲滴答流下。
“錯了錯了……我說我說!”
他疼得倒抽一大口涼氣,動刑之人面露嫌棄地扔了烙鐵,走到前面一張椅上坐了下來,黑眸銳利地鎖着他。
“瑜丫頭十一歲那年,她外祖母死了,我見她一個人孤苦可憐,帶回家中養着。誰料,這丫頭瞧着柔弱,卻是個狼心狗肺的,不僅害瞎了我的眼睛,還偷走了錢财,跑了……”
“偷了多少?”
“什麼?偷,偷了一、一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