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祁凜徹都照常回府,隻是時辰越來越晚。不難猜到,他最近應是在忙案子一事。
洛瑜正在院子裡給種下的各種綠株花苗澆水,心裡頭暗暗琢磨着,要不要尋個機會與他說一聲,若是忙得晚,不如直接宿在刑部好了,省得來回折騰。她早起時,瞧見他眼底烏青一片,顯然是不曾睡好過。
不過……一想到那晚他的回答,她就有些氣噎。
他回答的是,此前确對這門婚事不喜。可并沒有回答她,是不是對她不喜。
“怎麼會不喜!”衛老夫人把湯匙磕在碗沿邊,豎起兩道眉毛,“阿瑜長得嬌滴滴地惹人疼惜,性格又柔婉乖巧,誰看了不心生喜愛?”
洛瑜失笑,把桌上的碗端起,舀了一勺薏仁山藥粥慢慢喂給衛老夫人,道:“祖母是心疼我,才這般說。”
衛老夫人咽下粥,輕哼一聲,說:“依祖母看呐,三郎這個木頭樁子,就是嘴硬,分明喜歡,偏偏憋着不說。”
洛瑜在心裡歎口氣,自己怎麼一點兒沒瞧出來……
“明日是不是就該去郡主府了?”衛老夫人問。
“是呢。”
“就當出去玩一玩兒。”
衛老夫人自己接過碗,示意不要她喂了,道:“你從前是侯府表姑娘時,就不愛出去玩,整日守在祖母這老太太跟前兒,性子也養得靜,如今既已是侯府三夫人,該出去同各家夫人也走動走動,或是同年輕姑娘們玩些遊戲也好。”
洛瑜笑出聲來,“祖母可是忘了我玩遊戲時,最是手氣差的時候。”
衛老夫人似是想起什麼,也跟着笑了起來,“是了,唉……”
“祖母何故歎氣,我運氣一向不大好,早就習慣了。如今我有祖母,便是最大的運氣和最大的福氣了。”
“你呀,屬你嘴甜。”
……
“你呀,笨死了!”梁氏捂着胸口,連聲哎喲,“真個是氣得我心口疼!”
“阿娘,莫要生氣,擔心長皺紋。”祁卉圓偷偷放下手裡的杏仁棗糕,“我這就把衣裳收拾齊整。”
“都說閨女是貼心的棉襖,怎麼到我這兒,就整日被氣得上火。”梁氏看了一圈,“你阿姐呢!又出府了不成!”
“阿姐……有急事,說很快就回來。”
“什麼!真是不知輕重!”
梁氏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明日就得去郡主府了,她哪兒來的閑情,怎麼一點兒都不上心!多大的姑娘了,沒個沉穩的性子,眼看着就要年關,這親事還沒個着落,哎喲……”
祁卉圓放下衣裳,忙斟了盞茶遞給梁氏,一邊給她順着背,“阿娘,您消消氣兒。不是說,明日郡主府裡有很多郎君麼,到時定有合适阿姐的呢。”
梁氏灌下一大口茶,看了眼天真單純的小女兒,長長歎出口氣,滿面愁容。
……
一共兩輛馬車,洛瑜和方敏如同乘一輛,梁氏和兩個女兒乘一輛,辘辘往郡主府駛去。
今日難得天氣晴好,秋光明媚,倒是個踏秋登高的好日子。
雲陽郡主在景芳園設賞菊宴,京城裡各高門世家、清流權貴都收到了邀貼,長長一條街巷上停滿了馬車,一刻鐘過去才勉強行進個幾步遠。
好容易進了園,洛瑜幾人不約而同地呼了口氣。
放眼而觀,景芳園不愧是天子賜下的最大遊園之一,光是各處亭子,都不下十處。環池裡,石芙蓉栩栩如生立在水中央,中間的花蕊甚至噴出細細水流,一派清新悠然。應季的菊花開得最豔,各色入目,應接不暇。
有侍女過來,規矩又客氣地引賓客在涼亭裡坐下。涼亭四周懸着輕紗,迎風輕輕晃動,捎來舒爽惬意,也捎來不遠處熱鬧的交談聲。
洛瑜與衆人皆不熟,靜靜坐在涼亭邊,聽着方敏如與各家夫人寒暄。
“三嫂——”
“怎麼了?”
洛瑜聞聲看去,祁卉圓遞過來一個點心,有清淡的菊花香,她笑着接過,問道:“怎麼隻你一人,你阿娘與阿姐呢?”
祁卉圓一口一個菊花蜜糕,腮幫子像一隻小兔子似地慢慢嚼着,說:“阿娘帶着阿姐,”她湊近洛瑜耳邊,悄聲說,“去相看郎君了。”
“那邊,”祁卉圓撩開輕紗,指給她看,“聽說,有好多俊俏郎君呢!”
“嗯。”
洛瑜咬了塊糕點,味道很是不錯。她微微眯起眼,朝遠處望去,輕輕咦了一聲,“大嫂也過去了?”
方敏如剛剛還在涼亭裡寒暄呢。
“哪裡哪裡?”祁卉圓好奇張望,看清人後,納悶道:“大嫂又不用相看,她已經嫁給兄長了,怎麼也跟了過去呢?”
洛瑜忙捂住她的嘴,一邊看了眼周遭,還好,衆人都在熱切地聊天,沒人注意角落裡的她和祁卉圓。
祁卉圓眨眨杏眼,無聲詢問她,怎麼了。
“噓。”
洛瑜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大嫂過去,并非是為着要相看郎君。再者,郡主辦的是賞菊宴,可不是相看會。”
“哦,我好像懂了。”
祁卉圓又拿過一塊糕點塞進嘴裡,鼓着腮幫子點點頭,“一個是明面上,一個是私底下。”
洛瑜:“……倒也,可以這麼說罷。”
祁卉圓拍了拍手上的食屑,站起身來挽着她,狡黠又興奮,“三嫂,不如我們也跟過去瞧瞧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