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擡腳,才後知後覺自己坐在桌上,雙腿懸空着,她急忙哎呀一聲,“這可是四郎做功課的桌子啊!我怎麼坐上來了……”
一邊說,一邊就撲騰着要跳下去,奈何祁凜徹像堵牆似地站在面前,她的手似推非推地碰了碰他的胸膛,朝他眨眨眼,“夫君?”讓一讓。
又聽得他極輕地歎了口氣,長臂一伸,輕松把她抱了下來。
洛瑜站穩後,那雙手立即離開了,人卻依然沒動,垂眸看着她,問道:“還疼麼?”
這話突兀得有些莫名其妙,洛瑜一時沒明白過來,還以為他問的是坐在桌上疼不疼,便搖搖頭,說不疼。
剛好雲蘿過來說晚膳擺好了,兩人便出了書房。
洛瑜不太餓,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箸。屋裡隻有他二人,她給祁凜徹斟了盞茶,遞過去時,恰巧看到他頸側甚為明顯的數道掐痕,手一抖,險些把茶水傾翻。
剛剛在書房裡,竟沒察覺……
兩人用膳時都不是多言的性子,等他吃完後,洛瑜才喚來雲蘿把碗碟撤下去,一面起身,趕緊去裡間自己的小藥箱裡翻找。
拿出一個小藥瓶和一支藥膏後,她回身急忙沖他招招手,“夫君——”
祁凜徹不明所以,走近後看着她手裡的藥瓶,“怎麼?”
“給你上藥啊!”
可不能讓他再頂着這“罪行”到處走來走去了,洛瑜心道。
祁凜徹摸了摸脖子,說不妨事,“一點小傷。”
“不行。”洛瑜硬拽着他坐下,把藥瓶放在案幾上,利落地把藥膏擠在指腹上,就要往他頸側去。祁凜徹擰眉,偏頭避開了,問:“這是何藥?”
“消腫祛痕的,”洛瑜這會兒瞧着他的傷勢,見他不配合,威脅道:“若是不用藥,擔心以後留疤呢。”
祁凜徹不甚在意地笑了,“也不差這一處了。”他身上的疤多得是。
聞言,洛瑜的手頓在了空中,下意識往他左眼尾的那道淡疤看去,問道:“這兒,是怎麼傷的?”
“刀。”
洛瑜:“疆場上嗎?被敵人所傷?”
“嗯。”
他面部輪廓鋒利硬朗,五官深邃,鳳眸挺鼻,其實是很英俊的長相,但因着不苟言笑,總給人一種不好接近的肅冷感,再加上他眼角這道延伸至耳邊的斜長疤痕,教人初初看上一眼,心裡難免直打鼓,陡生畏懼。
洛瑜倒也沒有起先剛見他時那麼怕他了,知曉他的性子不兇,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遂重新揚起手給他上藥。下一瞬,他扣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她雙眸圓瞪:“再不上藥,傷口何時能愈?”
祁凜徹被她這一瞪,下意識松了手。她前幾日不還說怕他麼?這會兒都敢明晃晃地瞪他了,是生氣了?
溫熱柔軟的指腹輕輕在他頸上按壓摩挲,她離得近,淡淡的栀子香混着藥香萦繞在鼻尖,他有些不适應地再次偏頭避開了她的觸碰。
洛瑜黛眉微揚,祁凜徹不自在地調轉視線,清了清嗓子,說:“癢。”
“……”
洛瑜重新擠出一抹藥膏,看見他的額角隐隐微現的青筋時愣了愣,有這麼癢嗎?
她放低聲音,輕柔道:“且再忍忍,很快就上完藥了。”
手下的動作稍稍加快了些,直到看清他頸上的那圈牙印時,她的手就像在撫着一塊燒紅的炭,霎時滾燙得不行,連帶着整隻胳臂都像着了火似的。
……很明顯,這是她咬的。
祁凜徹察覺出她動作停了下來,她此刻摸着的那小塊體膚,他白日裡在沈燕川遞過來的銅鏡裡看到了,上面印着她的咬痕。
他想了想,又不知該說什麼,便仍是對她說道:“無妨,不疼。”
洛瑜張口失聲,半晌才繼續上藥,一邊道:“我這……不知自己撓得這般狠,”說着說着,又不免上了氣,斷斷續續道:“不過,是夫君昨兒夜裡非要……你若輕點兒,我也就不會……唉,夫君今日上值,可有人過問你這傷,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掐痕真是太明顯了,不會遭同僚笑話了罷……今早聽聞祖母生病,我一時慌了神,也沒顧得上,若是當時看你一眼……好歹能趕着上藥……”
祁凜徹一頓,“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
“啊,不然呢?”
“怪不得在明善堂非要拉着我去上藥……原不是擔心我疼不疼。”祁凜徹心下卻道,原來她是害怕被祖母,以及兄長,看到啊……
洛瑜被他這一說,陡然生出一絲歉意,忙找補道:“擔心,我擔心的。”心下卻道,怪不得他一直在回答她不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