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石室中搖曳，将蘇芷菁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她望着對面神色憔悴的君俞慕，喉間像是被琴弦纏住，那句“我，我們……”卡在嗓子眼，遲遲吐不出下文。
君俞慕擡手揉了揉眉心，暗紫色的衣袍随着動作褶皺起伏，往日清亮的嗓音此刻沙啞得像冬日裡幹裂的河床：“若是為了以後珍珠閣的事情，便不用再多說了，本王之前答應過你的事情自然不會反悔，你們大可放心。”
他靠在石椅上，眼底的青黑在昏暗中格外明顯，仿佛承載了無數個難眠的夜。
蘇芷菁下意識咬住下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努力調整着呼吸：“李帆耿的事，我們一定會查出真相來……”
“本王自然知道那是個意外……”君俞慕打斷她的話，擡手示意兩人在石凳上坐下，“聽聞你也中了毒，前些日子才醒？”
蘇芷菁輕輕點頭，發間的銀簪随着動作輕輕晃動，帶起一陣細微的聲響。
“自你上次中毒昏迷後我便察覺不對勁。”君俞慕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紙，緩緩展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字迹，“我把帆耿的屍體帶回去經過禦醫查驗發現，他真正的死因并非溺水。”
他指尖劃過紙上某處，眼裡再次浮現那日的場景：“他脖頸處有微弱的掐痕，導緻窒息而亡。這掐痕十分隐秘，能做到如此缜密的人，武功必定十分了得……”
一旁的薛玉摩挲着腰間的玉佩，眼中閃過好奇：“既然二皇子你已經查清，那為何還要表現出一副……”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石室裡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打草驚蛇。”蘇芷菁垂眸盯着自己交疊的雙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琴弦留下的繭子，最後停留在一處死死掐進肉裡，“風險大，得不償失。”
君俞慕贊許地看向蘇芷菁，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笑意：“不錯，這件事情絕非意外。雖然不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但在宴會之上發生的那件事情，定與你們脫不了關系。而若本王與你們發生沖突，有了間隙，這種情況定是兇手想看到的結果，少了人幫忙，便少了一份威脅；這件事也定與君清焱脫不了關系！”
他猛地握緊拳頭，捶在石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間石室是本王之前找人打造的，除了身邊的親信無其他人知曉，我們在這見面談論也安全些。”君俞慕警惕地看了眼石室門口，壓低聲音，“若兇手就是君清焱，以他的性子定會在我們之間安插間諜，好清楚我們之間的動向……”
薛玉往前傾了傾身子，神情嚴肅：“那接下來一步，我們該如何？”
君俞慕突然湊近，距離近得能讓她們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他目光越過蘇芷菁的肩頭，聲音卻像冰棱般銳利：“蘇芷菁，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蘇芷菁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心跳驟然加快：“什麼交易？”
“之前聽聞你想當宮廷樂師？本王有方法讓你進皇宮當上這宮廷樂師。”君俞慕伸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而我的條件便是你查清殺害李帆耿的真相，并且在皇宮之中助我當上這太子之位……”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幾年我身邊的親信一直在幫我監視着君清焱，可是卻都一無所獲。可就在前些日子，那邊終于傳來了一絲線索，說這些日子的每月十五總會在府中待上好些時日不出門。原本着沒什麼，但時日長了必定引起懷疑，聽府上的人說君清焱最近是新得了一些樂師，每月的十五都讓那些樂師在房中為自己彈奏，欣賞樂曲，但讓人感道奇怪的是他人卻不在房中……”
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這幾年他去皇宮的時日也逐漸頻繁，行蹤十分可疑……你若成了宮廷樂師，在皇宮之中需多注意些。”
“你想讓芷菁當你在皇宮的探子？”薛玉猛地站起身，石凳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不成，這皇宮之中本就危機四伏，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恐怕有些不妥，更何況芷菁你忘了上次那件事情了嗎？”
薛玉想起上次代彈時驚險的場景，後背不禁滲出冷汗。
“我去。”薛玉話音剛落，蘇芷菁便毫不猶豫地開口，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薛玉震驚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她：“芷菁，你确定要去？”
“這珍珠閣在這京城也算是有些起色，雖不如宮廷之中的條件，但相信也過不了多久，定能名滿京城。”
珍珠閣是蘇芷菁和他們一同的心血，當初蘇芷菁成立樂坊之時雖然表現最興奮的是康成于，但薛玉心中也明白，蘇芷菁才是最高興的那位。
“放心吧，我能處理好。”蘇芷菁朝薛玉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雖然眼中卻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但最終還是接受了君俞慕的交易。
“我與蘇芷菁單獨有些話要說，薛公子還請回避一下。”君俞慕低聲叮囑着蘇芷菁在去皇宮後的事情後，目光掃過呆立在一旁的薛玉。
薛玉一臉茫然，指着自己，結結巴巴地問：“我……我回避？”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腳步有些虛浮地往後退去，直到兩人的對話聲漸漸變成細碎的低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芷菁走到薛玉身後，輕聲喚他。薛玉這才回過神來，看着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心中滿是擔憂。一路上，薛玉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詢問，卻始終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隻能無奈地放棄。
“我今日便要收拾好行李去皇宮了，那邊君俞慕的人早已經安排好住處，隻等明日聖上下旨。”坐在馬車上的蘇芷菁望着街道兩旁的商鋪，語氣平靜得像一汪深潭。
薛玉驚訝地張大嘴巴：“這麼匆忙？”
“嗯，等會兒馬車直接在外面等就好，我稍會兒就直接坐這輛馬車，我東西不多……”蘇芷菁玩弄手中的帕子，心中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