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願道:“意思就是,我不覺得他具有随随便便會動手殺人的反社會人格。”
鹿輕聽到這個回答沉默了,她在消化,又看姜願,姜願的眉眼淡然,好像評價的人不過是馬路上随便拉來的行人,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得輕松。
她忽然意識到,不管姜願是怎樣用言語形容宋宴山,至少姜願提及宋宴山的态度是鹿輕從未見過的,而态度本身就是一種評價。她開始想,宋宴山也并未有傳聞中那麼壞,他或許可以成為莫夏的良配。
鹿輕坐到姜願身邊,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姜願耳朵湊過來聽她說話:“你能不能幫我個忙,陪我去參加晚會?”
王室并未公開莫夏與宋宴山的婚配,隻是莫家收到了手令罷了,鹿輕參不透大人們決定的背後意義,但她隻要知道莫夏本人并不希望别人知道這樁婚事就可以了。
因此鹿輕對姜願說的是:“其實我一直有點害怕三殿下,知道他會出席晚會都怕得睡不着覺,如果你能陪我,我可能會好很多。”
她想要姜願告訴莫夏關于宋宴山的一切,并且如果可以,也希望姜願能提供一點和宋宴山相處的建議。
姜願對舞會不感興趣,但架不住鹿輕的三請四請,最後隻好無奈同意。
鹿輕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給姜願挑禮服搭配妝容和發飾,她似乎很享受其中,很快就替姜願準備好了一套。姜願幾乎變成了她手裡擺弄的洋娃娃,在化妝鏡前坐了一個小時,等到腰酸背痛時終于得以解脫。
鹿輕呆呆的:“天,願願,你好适合病嬌妝啊!”
鹿輕給姜願準備的是條黑色束胸長裙,胸前開着朵黑色緞面的花。黑色的長發燙卷,落在白皙的脊背上,玲珑的蝴蝶骨在發絲間若影若線,又用黑色的眼線勾出姜願的眼型,再綴以紅色的眼影,就顯得她的目光又媚又嬌。而壓抑的黑色下,抹以正紅的口紅,又妖又頹的病嬌感便呼之
欲出。
鹿輕還從來沒有給上妝效果這麼好的人化過妝,她激動地握住姜願的手道:“願願,你五官底子好,我覺得不管怎麼收拾都行,你有沒有興趣來當我頻道的模特!”
姜願以沒有時間為由拒絕了她,鹿輕看上去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高高興興地給自己去打扮了。姜願看着她拎着禮服跑進浴室的背影,想她運氣其實沒那麼差,有個性格不錯好相處的室友。
*
姜願直到到了會場才意識到不對勁,她一直以為鹿輕請她參加的是每年照例的迎新舞會,可當她們走進會場後迎來一束束的目光告訴她,事情并非如此。
姜願剛想跟鹿輕問清楚,就瞥見了坐在二樓的宋宴山。他顯然也被騷動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正在看她,管弦樂不停,身側衣香鬓影,姜願知道,這是他的世界。
姜願談不上有多不自在,但她也知道她和這裡格格不入,至少她不習慣穿裙子,也學不來淑女們優雅的微笑。好在還有鹿輕,她分了個小蛋糕給姜願,然後邀她在一旁坐下道:“開場舞馬上要開始了,等開場舞跳完,我們就可以盡情地玩了。”
姜願看看身上的禮裙和腳上的鞋子,對她的話抱以懷疑。
很快,舞池被清了出來,大家圍聚在四周,樂團開始在試開場舞的樂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二樓坐着的宋宴山。
鹿輕解釋給姜願聽:“每年擔任開場舞的人選都是按照家世選定,今年男方是宋宴山,女方則是夏夏。”
她指給姜願看,莫夏穿着修身的魚尾裙正端着香槟酒與人閑聊,她捂嘴輕笑時,垂落的水滴狀般的藍寶石耳環在燈下熠熠生輝,她仿佛沒有注意到四周的目光,正以自信又泰然地态度,等待全場最高貴的男人來邀請她共舞。
管弦樂團已經準備好了,在萬衆矚目中,宋宴山和莫千說了句什麼,莫千露出并不怎麼情願又無可奈何的神色起身下樓,而宋宴山的右腿擡到左腿上,以比方才更閑适的姿态喝起酒來。
與此同時,在大家吃驚的目光中,莫千一路走到莫夏的前面,欠身邀請她:“美麗的莫小姐,請問我有榮幸和你共舞嗎?”
莫夏優雅握住酒杯的手不自覺捏緊,她盡力地維持着得體的笑容,可那些從四面八方刮過來的看好戲的目光仍然讓她感受到了惱怒。
她并不在乎作為陌生人的宋宴山,也計劃着幫助宋宴山和姜願暗通款曲鬧出醜聞來,但這并不意味着莫夏允許宋宴山用這樣的方式來羞辱她。
莫夏壓抑着憤怒擡頭,頭回看清了宋宴山的模樣,西裝革履的男人是全場最冷的存在,他的五官猶如雕塑般被人精心打磨過,成為最為驚喜的存在,可那蒼白的皮膚和漆黑的瞳孔,又在不由衷地傳達着這個男人的嚣張病态。
莫夏在因為僵持而産生的滿場寂靜中意識到一個問題,淑女是沒有資格挑選她的舞伴,而在三殿下将開場舞的資格贈送給了莫千後,倘若她再拒絕莫千,那在場的男士也就沒人再敢去争這個資格,那麼這個舞會就開不成了。
宋宴山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算盤,他料定莫夏不會拒絕。
莫夏也确實如此,良好的教養不允許她使小性子不顧全大局,于是她勉強扯出笑意将手放在了莫千的掌心中。
兩人滑入舞池,舞曲潺潺流出,莫夏在餘光中瞥見宋宴山起身下樓,而與此同時,無人在意的角落,姜願正在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