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願離開會場時,便聽到了緊随其後的腳步聲,所以當黑色西服外套從天而降披在她肩頭時,她并無多餘的驚慌,隻是下意識地用手攏住外套,側身去望宋宴山。
宋宴山正眉眼溫柔地将她被壓住的長卷發捋起,讓頭發自由地舒散在外套上。
姜願有些想抽煙,但摸了衣兜才想起今天借了别人的禮服穿,穿得人模狗樣,似乎不太好放肆,于是隻好可惜地歎了聲,擡頭望着月朗星疏的夜空。
她道:“怎麼不去跳舞?”
姜願原本以為宋宴山會回答沒興趣,但沒料到他說的是:“我不會跳舞。”
她驚訝,指了指舞廳的方向:“你剛才這麼傲慢地拒絕了開舞,是因為你不會跳舞?”
宋宴山不答反而看着她問:“你覺得我剛才很傲慢?”
姜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倘若她說為莫夏的處境而有兔死狐悲之傷,似乎有些臉大。畢竟莫夏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怎樣也輪不到她來悲慕夏。更何況,慕夏與宋宴山男才女貌,是登對的一對,此時不對付,不代表日後也冷眼相向,怎樣看,都是姜願更可憐些。
但她仍舊不免從宋宴山方才的冷臉中憶起‘醉生夢死’的後巷中,他對那些搭讪的女人的冷漠與不耐煩。其實她姜願若非占了個與布偶青梅原身一緻的便宜,她和那些個女人,和現在的莫夏也無區别。
既然如此,悲一悲,似乎也在常理之中。
但這樣的話,姜願是不會講出口的,隻好含糊地回答:“畢竟莫夏看上去很期待跳開場舞,大家也都知道她是和你跳開場舞,你一聲不吭地換了人選,确實有些不妥當。”
她話說得很委婉了,但宋宴山仍舊敏銳地察覺到了姜願所糾結的,并不在于他是否跳了開場舞,而是在于他處理這件事時的态度。
他道:“别誤會,也千萬别把我當不把女生當回事的纨绔子弟。我曾兩次三番發消息告知了莫夏,我并不會跳舞,隻是她将其視為我的托詞,并不信我。我又不能真的上場,隻能決定另換了人選,對此她并非不知,隻是驚訝于我竟然真的這麼做了。”
姜願皺眉聽着。
宋宴山又道:“你說莫夏期待開場舞這話也對也不對。她确實希望能和我跳這支舞,但重點不在于我這個人和那支舞,而隻在乎開場舞與舞伴所能帶給她的榮耀,這也是為什麼我和她解釋後她仍不同意更換舞伴的原因,她不允許她的榮耀遭到一點的折損,可她不知道,當選定我為她的舞伴時,她的榮耀必将遭到折損。”
姜願啞然。
宋宴山瞧着她的側臉,嘴角一翹,道:“你不要多想。”
“我沒有多想。”姜願回了句,又道,“但也不怪她,你說你不會跳舞,我不信,這應該是你們的必修課程才對。”
宋宴山輕聲道:“我并沒有那樣的條件和機會。”
姜願聽到這句話時不得不驚訝了,她不能理解宋宴山所說的條件和機會指的是什麼。
宋宴山笑了一下,很大不了的口氣:“其實也沒什麼,隻是我不太有機會參加舞會,自然也沒有必要學習舞步。”
姜願道:“我原以為對于你們來說,參加舞會和喝水一樣,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宋宴山道:“我顯然不在你說的‘你們’之列。”
這時一曲終了,是開場舞結束了,會場裡的氣氛立刻熱絡起來,大家都在盡力地忘掉方才的小插曲,重新營造出熱烈的氣氛來。姜願沉默地聽了會兒,偏頭對宋宴山道:“我怎麼聽着他們很高興你不在。”
宋宴山沒答話。
姜願也不要他答,她的腦袋上蓦然豎起兩隻毛絨絨的三角形耳朵來,向着聲源側去,顯然是在很認真聽着會場裡的動靜。宋宴山忍着想要揉耳朵的沖動,将沉沉的目光轉向了夜色。
姜願在說話:“要說舞曲的話,我倒是會跳一首,倘若樂隊奏了,我就邀請你跟我共舞。”
宋宴山也沒有問她會跳什麼舞,立刻答應了聲,這下倒惹得姜願回頭去看他,眯起眼道:“不會跳舞?”
“确實不會跳,舞步匆亂,肢體僵硬。”宋宴山大方地說道,“但我相信你可以教會我。”
姜願才想說點什麼,便聽到會場裡傳出來小提琴纏綿悱恻的樂音,她為之一振,擡起手來,黑色的西服外套從她的肩頭滑落到腳邊,融入進了清冷的月色中,月下她微卷的長發似是朦在白色的輕紗中。
宋宴山的喉結上下滾動,便看着姜願向他靠了過來,五指滑入他的指間将他攏住,兩隻手搭在他的肩膀,她踮着腳,唇貼在他的耳邊:“那你試試能不能跟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