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開始激情四濺起來,姜願帶着他進退推拉,宋宴山仿佛是被她牽引的稚童,是被她用長鞭馴服的猛獸,他感受到所有的思想在剝離他的身軀,任着他的身軀由着姜願的玩弄而笨拙地前進後退。
宋宴山感到滾燙起來,他低聲問道:“探戈?”
姜願低笑:“是啊。”
宋宴山那原本隻是虛攏住她腰身的手猛然收緊,雖然還隔着襯衣薄薄的布料,但他線條緊實的肌肉和那滾燙的溫度仍然貼在姜願的肌膚上,讓她清楚地感知着。他有力的胳膊托着姜願的身軀往後倒去,他的目光深深地定着姜願,觀察她的神情是否出現了一絲的慌張。
但沒有,姜願隻是将他的衣料揪緊,乖順地任他帶着她。宋宴山在那刻忽然領略到了跳舞的另一層含義,不是什麼愛好,也不是什麼榮耀,而是這随着舞蹈緊随其來的宛若戀人的親密與信任。他很難想象和莫夏起舞是個什麼情景,卻又很高興能有機會與姜願共舞,即使他們還無法站在舞池中央迎接他人豔羨的目光。
他的胳膊收得更緊,索性把姜願夾了起來,姜願小小的低呼着,已經成年的她顯少有了被人舉高抱起的機會,可宋宴山卻輕輕松松地像抱着個孩子一樣抱着她,她不得不雙腿盤在他的腰側,雙手攏在他的肩頭:“不跳了?”
宋宴山笑着搖搖頭:“被你拿來審問的舞,不跳為好。不如你告訴我曲名,我學了下次邀請你。”
姜願道:“這首曲子的世界語翻譯為《一步之遙》。”
宋宴山笑收了:“這個曲名不大好。”
姜願道:“要好也好不到哪裡去,作曲家和女友分手又輸了馬賽,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好心情。”
宋宴山不由地看向緊閉的雙環大門,他當然看不到會場内部的環境,卻能通過傳出來的嬉鬧聲響猜測裡面的歡樂。
那些人跳得很開心,就像之前在舞曲裡品味出愛情的他。而鋼琴與小提琴的音樂交織纏綿,越發得激烈,像是男女不顧一切得熱烈相愛,因潛伏在身側的深淵而顯得格外熾烈。
他下意識地去看姜願,姜願笑吟吟的模樣也相當的沒心沒肺,似乎她并不在乎什麼一步之遙,她邀請宋宴山跳這個舞,僅僅是因為這是她唯一會的,而她又太想知道宋宴山是否在撒謊。
宋宴山道:“姜願。”
姜願回神靜等他的下文,宋宴山卻突然不知該說點什麼,隻道:“我們換首曲子。”
他是那樣的膽怯,世上有許多事無論簡單還是困難,隻要宋宴山想,就能做到,可唯獨感情
姻緣,他無能為力。于是再堅定的無神論者宋宴山,面對姜願時,總會怯懦地迷信着玄學,即使下次要在大庭廣衆下跳舞,比起《一步之遙》,他也更願意跳《大花轎》。
姜願卻笑了:“換不換也沒什麼要緊的,反正也不會有共舞的機會了。”
陸運總說她在感情的世上太任性,看上的男人總要撩回來,也不追求什麼天長地久,隻要一時歡樂。可其實不是,她對感情向來慎重,她之所以敢談那三個男朋友,也是知道大家都深谙好聚好散的道理,沒有負擔自然就隻剩了高興,所以姜願肯在百忙中抽時間談戀愛調劑心情。
但宋宴山不同,他們兩人之間間隔的那步是萬丈的深淵,姜願無力亦無勇氣邁過,所以即使再想‘隻差一步’地跳不停,也該到了懸崖勒馬的時候了。
這是姜願在心裡默默和剛出萌芽的感情告别,能有這樣的告别儀式也算無憾了,她面無表情地将那萌芽狠狠地拔去。
姜願彎腰将落在地上的黑色西服外套撿起,挂在宋宴山的臂彎上:“走了。”
她一語雙關地說道,然後不再留情地轉身走入夜色中,不過幾十秒,背後的足音又緊緊地跟
随着。
“我送你回去。”宋宴山十分耐心地說。
他并沒有再說多餘的話,反而有意地落了兩步跟在她的身後,如暗影般悄無聲息地把姜願送回宿舍,道了晚安後才離去。
姜願不明白宋宴山為何總有這樣的耐心對待一個替身,若那布偶青梅知道竹馬曾将滿腔溫情灑給了另一個人,還是因她才得以被高看幾分的人,豈不是鼻子都要被氣歪了?
而現在更可氣的是,作為得了便宜的那個人,姜願發現她有些舍不得宋宴山的溫柔周到。
真該被人唾棄,姜願木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