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随着帶路的漢子一直走,他們這才看清了這艘“鬼船”。
面前是修建得高大華麗的船艙,不用說,趙密等人肯定就在裡面悠哉地躺着。船艙上面還有一個精巧的小亭子,看得出來是後加上去的,亭中放着幾把椅子,一張小巧的圓桌,看得出,這船的主人可謂是十分享受了。
船尾處一大片寬敞的地方,搭起了半人高的台子,若是比武的話,應當就是在這台子上了。
宋煜庭和葉鳴笙随着衆人一路走來,把船上這些布置瞧得明明白白。葉鳴笙轉過頭來,笑道:“看這船的模樣,應當是個大貨船來着,若是把這比武換成唱曲兒,這趙密倒是快把它改造成畫舫了。”
宋煜庭被他逗笑了,“你倒是會嘲諷他。”
衆人停在台子前,四散開來,圍成一個大圈,正好把這台子圍住。宋煜庭和葉鳴笙被其他人推搡着往後走去,等站好了一看,他們這位置正好就是正對着那亭子的地方,老李站在宋煜庭一旁,武幺兒站在三人對面。
衆人一時間都靜了下來,耳邊隻剩下呼呼的風聲。
帶他們前來的漢子手握着長刀,不知道來回走了幾圈,隻見亭子一旁探出人頭來。
那人一身淡青色長袍,手持一把折扇,因為離得遠,光線又不太好,宋煜庭沒瞧清楚他的樣貌,隻是立在那裡,有種亭亭玉立之感。
那人站在亭前向下看了看,也沒說什麼話,“嗒”得一聲,那人握着扇柄往手上一放,開口道:“開始吧。”
說完,他轉身進了亭子坐了下來。
宋煜庭眯了眯眼,小聲對着葉鳴笙道:“這位便是趙密嗎?”
葉鳴笙道:“能坐在那亭子裡,又能指揮這些人,應當是他了。”
宋煜庭輕哼一聲,“我以為是什麼‘大俠’呢,看着比咱們兩人也大不了多少吧。”
“誰知道呢!”葉鳴笙又向趙密那個方向瞅了一眼,“我瞧不清他的樣子,隻是看個大概,反正……能幹出這種混蛋事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嗯,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宋煜庭笑着,深表贊同。
趙密發話後,在衆人周圍的一個大漢走上前來,他雙目緊盯着圍在台子周圍的人。然後,他用手指了指身邊的兩人:“就你們倆先開始吧!”
“居然連選人都這般随意……”宋煜庭不滿道。
“實在是……過分,”葉鳴笙答道,“先看看吧。”
兩人不語,跟其他人一樣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要上台的這兩人身上。
宋煜庭眯着眼睛細細打量着兩人,左手邊這人年紀要稍大一些,身形消瘦,一身粗布衣裳,舉手投足間皆透露出一絲慌亂的感覺。反觀右手邊這人,年紀略小,但也應當有四十來歲了,他面色紅潤,長得也十分高大。
隻是這樣看上去,仿佛就分出了勝負。
宋煜庭聽見不遠處一人搖搖頭,十分惋惜地說:“這瘦老頭真是的!多少回了,每次都是這樣的對手,再這麼下去,他就在這船上待一輩子吧!”
聞言,宋煜庭一時間不知作何感想,他往台上看去,那兩個人已經扭打起來,一看便知道兩人都是過着安生日子的百姓,誰也不會武功。不論是誰,出手毫無章法,隻想着用力将對方推倒便是。
而那瘦老頭已然落了下風。
宋煜庭陡然将手攥成拳頭,面具遮在臉上,看不見他早已皺起的眉頭。聽了那人說的話,他是多麼希望瘦老頭能下船去,可是這次肯定是不成了。
台上兩人用力毆打對方,不一會兒兩人都冒了汗,也沒分出個勝負。誰也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誰也不甘心就這麼倒下。
宋煜庭越看越覺得自己心中難受,他擡頭看向那間小亭,隻見趙密雖坐在亭中,可是根本沒看台上,而是随意玩弄着手中的折扇。
宋煜庭将拳頭握的更緊,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前去把那個趙密狠狠打一頓。正在心火燎原之時,他覺得自己手背上一涼——是葉鳴笙的手覆了上來。
葉鳴笙并沒有轉頭看他,可是他就是知道宋煜庭緊緊攥着拳頭。他那堪稱冰涼的指尖慢慢握着宋煜庭的手,把他的緊握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宋煜庭頓時像洩了氣一般,手在半空中無精打采地垂着。
餘光中,宋煜庭看見葉鳴笙微微搖了搖頭。
宋煜庭深吸一口氣,繼續看着台上。
瘦老頭雖然堅持了許久,但還是敗給了那年輕些的漢子。瘦老頭重重摔在地上,從頭上流下的汗都已經淌到了嘴邊,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擦了。
再看那個漢子,等到一旁渡江門的人宣布完結果後也摔倒在地。他幾乎是爬到了瘦老頭身邊,看着快要哭出來:“老大哥……”
他低着頭再也說不出話來,宋煜庭和葉鳴笙隻能看見他顫抖的雙肩。
那瘦老頭好像是笑了,輕聲說道:“你還年輕些,以後日子還長着,下次過江定要注意……”
那漢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咱們、咱們兩個是同鄉,你幫我去給我家裡帶個話兒,讓他們不用擔心,我會、會回去的……”
“老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一定!”
“好了好了!比完了就趕緊下來,等船靠岸時你就能下船了!”一旁站着的人沒好氣地對着台子上的漢子喊道。
那漢子掩着衣袖細心地幫瘦老頭擦幹了臉上的汗水,他跪坐台上,把瘦老頭馱在背上,慢慢悠悠地下了台。
圍在台子周圍的人們紛紛低下頭,他們面上什麼也沒說,隻是在心裡為瘦老頭惋惜。
這一場場鬧劇對于渡江門的人不過是例行公事,早已看慣。他們緩也沒緩,接着挑選接下來上場的兩人。
天邊轟隆隆地響起幾聲雷,接着便是毛毛細雨,一切都是這麼突然,一切都難以預料,卻好似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