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庭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隻覺得後脊發涼。
大夫、醫者,救人性命,積德行善……霍草藥也是位醫者,可是他不僅會用藥救人,也會用藥殺人。
霍草藥說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告訴葉鳴笙搭救衆人。”
“是!”宋煜庭應道,他快步走出門去。
霍草藥目光冷了下來,慢慢移動到趙密臉上。
那本該鮮血橫流的面孔上,直到此時,還是白皙一片。而本該神情痛苦的趙密,看上去卻無比安詳。
暗艙門口把守着兩個黑衣漢子,葉鳴笙正靜靜等待,隻聽見木梯上方傳來幾聲慘叫,他猛地擡頭看上去,光線搖晃,宋煜庭的那張面具逆着光映入他的眼中。
葉鳴笙登時深吸一口氣,他轉回身對着衆人說道:“快走!”
本來寂靜無比的暗艙中頓時一陣騷動,衆人就像是毫無生氣的木偶,此時靈魂入體,擺脫了絲線的束縛,生龍活虎起來,一齊湧到木梯上。
老李本來站在葉鳴笙身後,除了葉鳴笙就屬他離着木梯最近,可是這一番動靜,愣是把他擠得越來越遠。
即便這樣,老李臉上還是帶着笑,“慢點兒!慢點兒!别擠了!”他邊喊邊奮力擠上樓梯去,随着人群暴露在夜空下。
葉鳴笙讓開幾步,等到衆人都離開暗艙他才飛身竄了上去。
宋煜庭就在暗艙的門口等着他,他知道葉鳴笙不會率先沖上來,于是等得也是十分耐心。
他朝葉鳴笙伸出手,葉鳴笙也順勢握住他的手,身子剛剛好落到他身邊。
宋煜庭對着葉鳴笙彎了彎嘴角,随即又對着衆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衆人本就是提心吊膽,說話都說不了整句,這時一見到宋煜庭這個手勢,立馬安靜下來。
宋煜庭對着衆人抱拳說道:“多謝各位相信我們,還請各位莫要驚動岸上的人,悄悄離開這艘船就好。”
衆人也不答話,隻是一味地點頭。
葉鳴笙對着武幺兒說道:“武阿伯,你就帶着各位上岸吧,我們在後邊看着。”
武幺兒心中滿是感激,“好,兩位少俠我這就去!”說罷,武幺兒帶着衆人繞過桅杆向前走去。
搭在岸上和這船相連的木闆就在趙密的船艙不遠處,此時那間屋中還亮着光,隻是悄無聲息。
衆人走到此處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宋煜庭向那屋子望了望,又看向不遠處的岸上。岸上燈火通明,仔細聽去,好像還有不太真切的笑聲傳來。
宋煜庭道:“快走吧。”
衆人看看腳下的木闆,又瞧了瞧宋煜庭和葉鳴笙,突然轉過身來對着兩人躬身施禮。
這些人中,有家境貧寒的讀書人,有走南闖北的生意人,更多的是與田地莊稼打交道的鄉野村夫……有人不會行禮,但也學着他人的樣子笨拙地鞠上一躬。
彎下的身影中,滿是真誠。
宋煜庭突然間眼眶熱了,他和葉鳴笙十分鄭重地對着衆人還禮。
施禮過後,為首一人才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腳下那塊寬大的木闆。
宋煜庭轉過頭,對着葉鳴笙說道:“我們去看看霍前輩吧,他若是沒走,理應好好道個别。”
葉鳴笙點點頭,兩人并肩走向那間靜谧的屋子。
兩人走到屋前,正想着推開門,隻見這門控住不住地哆嗦起來,宋煜庭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把攔住葉鳴笙,大聲喝道:“小心!”
話音未落,隻聽“咔嚓”幾聲,不止他們面前的門,連帶着這件船艙其他的門窗都破裂開來,猛地向周圍炸開。
宋煜庭和葉鳴笙擡起胳膊掩住面孔,身子被一道無形的力向後推出好遠。
随後,一道聲音冷冷地響起:“霍兄果然好功夫,真是領教了!”
聞言,宋煜庭像是被人鉗住了喉嚨,他和葉鳴笙放下手臂,隻見塵埃落去,屋中正站着兩人,左手邊這位黑發中夾雜着幾抹刺眼的白,長發散落肩頭,正是霍草藥。而霍草藥面前的,卻是本應命喪酒桌前的趙密。
與此同時,岸邊傳來幾聲慘叫,接着是“撲通撲通”的落水聲。衆人一陣慌亂,宋煜庭轉身望去,隻見人群正哆哆嗦嗦退回來,月光所及之處,幾把早已沾上血的刀刃顯現出來。
幾條木闆下,橫死的屍體慢慢浮上水面來,即使是黑夜,也能看見血迹暈染慘烈景象。
衆人皆是大驚失色!
怎麼會這樣?
趙密為什麼沒有死?
哪裡出了問題?
宋煜庭腦袋“嗡”的一聲,他隻覺周身血液上湧,一時間不知所措。
趙密轉過頭看到了宋煜庭和葉鳴笙,他撣去因為門窗破裂沾染在衣袖上的土,轉過頭來對着宋煜庭道:“真是小瞧你了,宋無相。”
他随即又覺得哪裡不對,冷笑道:“不,是宋煜庭!”
“被五龍幫和渡江門追殺的宋少俠,怎麼還換了名字呢?真是可笑至極!”
趙密身後還走出幾人,他們并未穿着和船上人相同的衣服,不過是尋常百姓罷了。
宋煜庭大驚,他們隻顧想辦法對付趙密,可誰知自己這邊先出了叛徒!
許是看到了宋煜庭眼神中的不可置信,趙密冷笑道:“你說我這船不好,可總是有人想來入我麾下,為我渡江門效力,說到底,是你們不識擡舉!”
“即便沒有這幾個人,我照樣能識破你們的奸計!信任可不是這麼輕易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