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方桌前，知君斂着眼皮，半晌什麼話也不說。

林绮看得着急，直接問：“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

知君有些怔忪，然後粲然一笑：“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他輕描淡寫地說：“隻是個不熟的人而已。見過幾面。”

知君一愣。

确實是見過幾面，但後面還有沒有其他想法，他想不到。他心思不在這上面，飄得很，也可能是從來沒有過此類經曆。

但他現在确實覺得沒必要。就是沒必要，有什麼可在意的，一個男的而已，還能有什麼。那這樣就夠了。早晚會有更重要的取代這個人。

“見過幾面……”林绮咀嚼這幾個字，說，“要真隻是單純的見過幾面，你不會由着他這麼做吧。雖然我算不上你頂頂要好的朋友，但一旦涉及到你熟悉的人，你應該都不會那麼輕易容忍他吧？”

林绮道：“你隻是不在意自己而已，又不是不在意别人了。”

知君看她：“也沒那麼重要吧。”

他又笑起來：“的确是個不熟的人。如果熟悉的話，就不會任由他偷偷摸摸的了。你不這麼覺得嗎？”

林绮撇撇嘴：“至少你不會這麼覺得。反正我管不到你，老闆能對員工下的唯一命令是現在去上班，不然扣工資。念念，過來。”她招呼馬爾濟斯，“我們回家。”

念念跳出知君的懷抱，颠颠朝她跑過去。

林绮彎腰抱起它，說：“讓你男朋友改改吧，要是遇到不了解你的，他還怪吓人的。”

知君不置可否。他突然想起什麼：“走的時候記得不要被陌生男的攔下來。少和别人說話。我去換員工服了。你最近有什麼作業要幫忙嗎？”

林绮是高二的學生，以往有不會的題都來找知君問。

“放心，想從我這裡了解你，他再進修八百年吧。還有，我在你眼裡是個什麼形象？也不能天天都不會。”她說，“周測第一，滿意了吧，知老師？”

“怎麼就不能一直都不會呢。”知君歎息似的說，用一種略帶玩笑的口吻，“多少人究其一生，都找不到那道題的解法。”

“但你既然會了，我就不多管了。”

知君說不管是真不管，徑自邁着步子向後面走去，留林绮一人站在原地對小狗說話：“念念，你說這是不是落荒而逃啊？乖乖小狗可不要學哦，小狗也要勇于擔當。”

說完，她帶着笑意，輕快地離開了書店。

書店的員工服是DK形制的制服，因為林绮喜歡。男生女生都一樣，但如果女孩子有要求，所以她也準備了備用的JK形制制服。

本來就是給男高中生穿的，知君換上之後，更顯得年輕了。

書店裡會詢問業務的很少，一般都會自己尋找，知君這種臉，專門是用來下海的：站在前台，勾引人來買東西，書本或者店内的甜品咖啡區，以及各類文創。

知君面帶微笑站在前台，店長在旁邊玩手機。

彼此都沉默一會兒，店長屢次站起來又坐下去，頻繁更換座位又不得不在最後坐回來，這種狀态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店長忍不住問：“那個，請問……”

知君很善解人意：“是我站在你旁邊讓你難受了嗎？”

店長也是個年輕女孩，臉圓圓的，笑起來很可愛，在不熟的人面前總是聲音小小。她是林绮親自選的，為了鍛煉她的社交能力——林绮認定的。店長本身沒表達出這個意願，不過知君和林绮都能看出，她隻是需要被逼迫的動力而已。

性别差異的确會讓一些内斂敏感的人不舒适，而這類人往往邊界感也很強。知君留在這裡也有輔助林绮給她做工作的作用，還需要和她打好關系。

知君說：“我去其他地方轉轉。你放輕松。”

他走到文創區那邊。

也難得剛到一個地方就被人趕走，這種經曆還蠻新奇。知君倚在櫃台邊，目光點檢售賣的商品。

知君從來沒在這裡識圖搜索過。他興緻到了，拿出手機準備拍照。

聽起來，腳步聲是不急不緩地靠近，但腳前掌落地不深，腳後跟更輕，一定有所期待。

知君擡眸，撞上一雙眼睛。

來人戴着醫用一次性口罩，眼睛是灰綠色，頭發在腦後被紮成一束高馬尾，腳上穿着運動鞋，白色西裝褲腳揚起腿邊的空氣，知君認得出他戴的腕表的牌子。

那雙眼睛裡的情緒很複雜，說不上對陌生人的警惕，也不完全是對購買物品的好奇，不過其中确實混雜一絲驚喜。知君微微一笑，收起手機，道：“請問你需要什麼幫助？”

男士說：“這裡的文創都有特殊用意嗎？”

八成不是沖着文創來的。

知君腦海裡思緒轉了轉，心下多了個猜想。他彎彎眼睛，說：“比起文創本身的用意，購買人的想法，或許更能為它賦予意義。”

男士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好的聊天内容，還真站到一邊裝模作樣地看起了商品。知君饒有興趣地打量，一點也不避諱自己的視線。

半晌，他搭腔：“書？”

這稱呼還挺親昵的，就是有點古早了。男士暗想。他猜到知君認出來自己是誰派來的了，于是說：“對，我是他朋友。”

知君意味不明道：“倒是沒想到。”

“我也沒想到。”男士看上去并沒有聽出知君的言外之意，熱情地朝他伸出手，“我叫葉子輕，我知道你叫知君，他都和我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