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安怔住,恍惚間以為是自己聽錯。視線從窗外的馬車疾速撤回,嘴唇蠕動微顫。
是承認還是故作不解?
蘇文嘯蓄不住的一行清淚劃過俊臉,滴落在圓桌之上。
謝青安見他難抑傷感,索性承認,“何時知曉的?”
“來的第一日便知曉。”
“為何當時不問?”
蘇文嘯牽扯嘴角,“來的那日,正值你與王爺假成親,你二人出門後,我見桌上有字畫,本以為是王爺所書,但角落落款是你。我勸慰自己,說不準是王爺代寫,後來親眼見你落墨,我便騙不了自己了。”
謝青安假意責問,“那為何還煎了那許多苦藥給我喝?”
“前幾方藥确實于失憶之症有益,我心存幻想,說不定哪副藥便能讓你恢複往昔,可你每每喝過入睡之狀十分駭人,王爺便讓我換個藥性溫和的方子,并勸慰讓我莫要自苦,我聽他所言換了方子,但全是進補的藥,沈夢姑娘,你占了我心愛之人的身子,我心有委屈,讓你喝幾味苦藥當是不為過吧!”
謝青安被他這一番言論震得失神,一是蘇文嘯竟會用喝苦藥這無關痛癢的點子折騰她,二是鄭平嶼的心細如發,及時發現她的不對勁之處。
忍不住輕笑出聲,“這般心計,在下自愧不如。”
蘇文嘯平複心神,大手止淚,“見笑了。”
——
走出觀雲樓,鄭平嶼負手立于馬車旁,笑意吟吟等她過去,謝青安快步上前,二人眉目情意掩藏不住。蘇文嘯看那發帶随着步伐擺動,一下兩下三下,像隻掃帚将心裡淤堵多時的一口氣掃盡。與鄭平嶼遙遙一點頭,邁步離開了這喧嚣之地。
謝青安倚靠在鄭平嶼的肩頭,“你倆何時關系如此融洽了?”
“秘密。”鄭平嶼學她昨日放燈時的言語。
“那今夜我們睡一起。”
本來鄭平嶼還得意于自己也有讓謝青安語塞的一日,可這一句直辣辣的床榻之邀讓他又再次失語。
暗歎口氣,勸道:“我深覺此時不妥,你得到的這兩本賬冊定會将荟州和塢水兩城的官場攪得天翻地覆,适時多半會有意料之外的事牽扯到我們,我們得盡早做準備。”
謝青安點頭,“我知道啊,這和我倆晚上睡一起有什麼幹系?我又不是要做什麼,躺一起都不行嗎?”
鄭平嶼鼻尖萦繞着謝青安從觀雲樓帶出的酒氣,腦中閃過美茗樓裡那柱子、紗帳、碗底上随處可見的那些臊得慌的圖,理智不斷叫嚣,反身将謝青安按倒在身下。
“在這啊?”謝青安感受到他的不對,心下大驚,這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滾燙鼻息撲在謝青安的臉上,她擡起下巴輕輕啄了一下鄭平嶼,鄭平嶼伸手托住身下之人的後腦勺,冒出一句,“這是你自己多番招惹我的。”
緊密的吻落在謝青安的唇上、耳後、脖頸,二人呼吸聲此起彼伏,愈漸深重。馬車内情意泛濫,馬車外人間煙火,一簾之隔隔絕春色。
謝青安有些喘不過氣,朱唇微腫,眼神迷離,雙手不自覺的環住面前之人的腰背。
“王爺,郡主,到樓下了。”十三不解風情的一聲,止了二人的動作。
謝青安衣襟微張,露出的白皙肌膚上紅痕點點,反觀鄭平嶼,也是如此。
“十三,你先回去。”謝青安揚聲道,臉埋在鄭平嶼的胸膛處偷笑。
兩人就這麼以一個暧昧無比的一上一下的擁抱姿勢豎着耳朵聽着外頭的動作。确定十三走遠後,謝青安看着面前那雙眼尾發紅,透着情欲的雙眸,微動嘴唇,像是安撫,“先回去吧,我晚上去你屋中找你。”
微整衣衫,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錦程樓,方和在她屋内已等多時,“走,今日不忙,帶你學看賬。”
鄭平嶼給的一大堆賬冊,一本都未翻完。理賬之事确實迫在眉睫,兩個人泡了一壺濃濃的竹葉青,準備大幹一場。
這頭謝青安學得頭頂冒煙,那頭鄭平嶼也在房中等得血脈噴張。
直至天光破曉,謝青安頂着對烏青眼,身體飄飄搖搖地回了屋。見到床榻猶如見了親娘,閉着眼,一頭栽了進去,全然忘記自己昨夜的許諾。
再一睜眼,已是日落,“睡了這麼久?”謝青安坐在床沿處,越窗見那西沉霞光出了神,腦子裡還是混沌着,待神志歸位,回憶起昨夜方和的諄諄教誨,忽然心中一緊,怎麼一句話也想不起來了,更遑論術數之事。
“醒了?”屏風後一低沉男聲響起。
“你怎麼進來也不喚我?”謝青安起身隻着中衣,松垮的衣服堪堪遮住腳面,徑直去了那窗邊小幾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
鄭平嶼避無可避地看見那雪白雙腳,疾步跨進屏風後頭尋那鞋襪。
“坐下。”
端着空茶盞的謝青安見他拎着鞋襪立刻會意,老實坐下伸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