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見晚宴氣氛這麼嗨,學着胡人的舞步迤逦到花園中央,跟随着琴曲伴着舞姬跳起了胡旋舞,跳的還不錯,赢得了陣陣掌聲。
一曲舞罷,他轉着舞姿醉意朦胧的問道,“殿下,你覺得我這胡旋舞與探花郎的劍舞誰美?”
殷屠蘇意味深長道,“時間太久,本王記不清博探花的劍舞是什麼樣了,無法比較啊。”
那李家哥聽了來勁,吆喝着,“今天有幸,又逢中秋,上次看探花郎舞劍作畫還是六年前,那風姿至今在李某腦海念念不忘,今晚可否再表演一次,開開這些沒見過的人眼界。也讓屠蘇殿下比較一下和我的胡旋舞誰美。”
大家都在等博斐,殷岐也看着他。博斐施施然站起身,潇灑的走到李公子的面前。李公子帶頭鼓掌。
博斐還禮道,“多謝各位擡愛,博斐敬受了。”
思緒拉回六年前,那年博斐高中探花後受皇命赴中秋佳宴,探花郎是殿試中皇帝認為最好看的,衆多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當時的他少年得志,風華正茂,好不得意,完全蓋住了同屆狀元與榜眼的風光。
舊都的中秋佳宴是在軒明湖中舉行,燈火通明流光溢彩的湖面,本就是幅旖旎淺醉的畫卷。當時大家鬥酒鬥詩鬥畫,各出奇想,看誰能拔得頭籌,赢得龍心大悅。輪到博斐,他讓琴師奏曲,邀殷岐郡王舞劍作畫,殷岐郡王就是位武将,舞劍舞不好就是武鬥。他不僅帶着殷岐郡王踏着琴曲舞出美奂絕倫的雙人劍法,同時還揮毫潑墨,飛身平穩的在鋪好的地面畫卷上畫了一幅錦繡山河秀麗圖。燈火通明的軒明湖傳來陣陣悠揚的婉轉的琴音,湖水倒映着二人的劍舞風姿,他的畫,他的字,他的劍法,和對音律的把控都到達極緻。現場所有的人都為之風采折服,皇帝在場,贊不絕口,贊不絕口!
後來京城人就把林惠,殷岐,原臻,博斐并稱京城四美。再後來,風言風語就說殷岐郡王和博斐如何如何,甚至有人以這些謠言彈劾博斐,皇帝勃然大怒,認為是嫉妒他們二人的文人騷客編排,親自壓下這件事情。博斐避嫌進太學院編撰樂永大典,鮮少露面。想與之接親的世家大族絡繹不絕,都被他婉言推脫,實在推脫不行就說自己有隐疾。後來就沒人說親,大夥默認他們之間是真的。
博斐是六年來第一次在這種公開場合出面,大夥都很好奇。殷岐郡王沒有邀請他,是他自己送拜帖不請自來的。既然來了肯定少不了被調侃,要求再表演的戲碼。
全場雅雀無聲,博斐道,“上次邀殿下舞劍,鬧騰到現在都被各位取笑,這次換個人,敢問竹墨少使可給面子,同我比試一場劍。”
全場看向這位名震天下又低調的如同透明人的竹墨公子。殷和嘟着嘴,“空空,看你自己哦。”
竹墨起身,款款走向博斐。眼神依舊如冷潭冰水,毫無波瀾。二人同時接住侍衛遞上的劍。
原臻接過琴師的箜篌,撥出第一個音,二人出劍。竹墨舞出劍花直擊博斐,衆人嘩然,這是武鬥嗎?
博斐輕輕閃開,繞着他轉一圈,旁邊侍衛豎起四面屏風,擺好筆墨,博斐拿住筆躲過竹墨的劍花便開始作畫。
竹墨偏生不讓他作畫,左擊右擋,原臻的琴曲是歡快的,調整着衆人的情緒。博斐的劍法也是出神入化的,隻要不是實戰,竹墨占不到便宜。
行伍之人看的出來,竹墨的劍招裡沒有注入真氣,隻純心惡作劇般不讓博探花好好作畫,那四副屏風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甚至博斐揮毫潑墨的過程中他還将墨汁帶着四處都是,博斐卻是不急不躁的耗着他的劍招。
衆人越看越覺得有意思,這下看博探花怎麼收場,這個竹墨不會是第二個李家公子吧?他要真是個莽夫,在皇上面前紅不了多久。
琴曲已到高/潮部分,空空的劍花越來越快,博斐不自覺的使出淩空劍法,淩空劍法似雪似霧,若隐若現。衆人已看不清博斐的身姿,竹墨閉上雙眼沉着的在花園中央對擊着博斐突然而來的劍花。
琴音,琅琅的劍擊聲,忽然竹墨消失在花園中,衆人驚呆,轉瞬間他自天上壓劍下來,劍花撐地旋轉對擊博斐的劍,此劍法從未見過,太快了,衆人都沒看清,博斐的淩空劍法便破了。博斐失神,竹墨反手一劍他未躲閃,眼看就要刺穿他,衆人驚吓的捂着胸口,中秋佳宴要是見血,那就完蛋了。
原臻的箜篌瞬間就飛向那一劍,因箜篌帶真氣,竹墨刺出的那一劍雖被擋下,可真氣卻将博斐整個人擊飛,竹墨翻身急速接住博斐,回身用腳勾住即将摔落到地的箜篌,輕輕轉踢還向原臻。一招一夕間,便是武功至臻至善的境界。
竹墨抱着博斐在劍氣的收落中緩慢着地,同時伴随着還有漫無天際而四處飄散的花瓣雨,此情此景,讓周圍都陷入無邊的沉寂,中秋月圓,琴音繞梁不絕,斯人美景,劍舞蹁跹,繁花落幕,如斯缱绻旖旎,讓人酒不醉人人自醉。那伴随花瓣飄然而下的是人,還是仙?嵌入在這景色裡,誰是畫,誰作畫,傻傻分不清楚。
不知是誰帶頭鼓掌,響很久都沒有停歇的意思。竹空空輕輕放開博斐,行禮道,“博大人,多有得罪。”
“竹少使言重了,多謝你這麼禮讓。”博斐道
殷岐郡王緩緩開口,“本王忽然想起一首詞,念給諸君聽。”
全場安靜下來,殷岐走下主位,口裡念道,“花則一名,種分三色,嫩紅襖白嬌黃。正清秋佳景,雨霁風涼。郊墟十裡飄蘭麝,潇灑處、旖旎非常。自然風韻,開時不惹,蝶亂蜂狂。攜獨酒揖蟾光。問花神何屬,離兌中央。引騷人乘興,廣賦詩章。幾多才子争攀折,嫦娥道,三種深香,狀元紅是,黃為榜眼,白探花郎。”
念完剛好走到博斐竹墨身邊,侍衛上酒,他端着兩杯遞給二人。博斐接過兩杯酒一飲而盡,竹墨的酒被博斐代為飲下。
殷岐戲谑的對竹墨道,“竹少使把這後院的花都折騰成雨下到探花身上,這杯酒是罰你的,既然探花郎替你受罰,本王也不好說什麼,你把外衫留下就行。”
博斐素白的衣衫滴墨不沾,一塵不染,列松如翠。竹墨外罩淺藍色輕紗衣上面卻在不知不覺中被畫上墨竹。
竹墨的衣服卻襯的他更為脫俗,本來天樞衛的私服就過于素雅,增添這墨竹,别有風姿。
“屠蘇哥哥,外衫乃私密之物,你要去了空空以後還出不出門啊?”殷和撇着嘴問道。
“那靈兒說說,怎麼補償哥哥呢?”殷岐反問
“梓冉哥哥肯定有辦法。”殷和不偏不倚的把鍋扔給原臻,打着哈欠道,“空空,我困了,要回去睡覺,太傅說我還要長身體,不能熬夜。”
竹墨向殷岐和博斐行禮告别,便去接殷和,原臻趁着他們說話的空隙,補好被竹空空毀得那四副屏風。聊聊幾筆,緩緩勾勒,将四副不着邊際的墨痕顔色,磨合成一幅四物圖:宮牆飛燕,柿挂枝頭,墨松映水,亭閣油傘。
殷和看的眼睛都直了,他坐在空空肩膀上直鼓掌,“梓冉哥哥,你太厲害了。”
“屠蘇哥哥,能送給我嗎?”
“外衫和屏風你選一樣。”殷岐反問道
“空空,那我們回去吧,各位繼續盡興啊!”
其餘人等都恭送皇太孫,原臻博斐也向殷岐告辭。
街道上燈光溢彩,熱鬧非凡。偶有孔明燈天上飛過,祈願的花燈緩緩流淌在河面。四處飄着點心出籠的香氣。這個中秋夜,對原臻和博斐來說太不平常,他們終于确認那個不知生死的至親還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原臻打開僵局先開口,“你怎麼知道是她?”
“感覺。”
“也對,你們兄妹之間是有感應的。”
“原臻,我跟她不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