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午門出來的衆位大臣互相扶着走路,天玑衛侍兵踏馬呼嘯而過。大臣們趕緊避讓,心裡打鼓,這又是去抄誰的家啊?耿融不過是個臣子,抄查他是天衡衛的事情,天玑衛是專門負責查抄皇親國戚,難道……
護國寺被天玑衛團團包圍,總督使紀雲抓博洽直接送诏獄。诏獄是皓朝最著名的監獄,□□創建,關押犯錯王公大臣的專屬地。進去的基本沒有活着出來的,裡面的逼供手段慘絕人寰,還不如自戕。
京城傳的沸沸揚揚,說是博洽暗藏朝廷欽犯被密告,護國寺方丈平日沒什麼存在感,他的名氣來自師傅和弟弟。
護國寺山下孤僻清冷的私宅。大門輕叩,福伯急匆匆的去開門,想着是少主人回來。
來人不是少主人,是位年輕的後生,氣度不凡。後生打把油紙傘,更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老管家道,“這位公子,您找誰?”
“博大人!”
“少主還沒有回家。您進來等一下呢?”
老管家引少年去主廳,并吩咐書童上茶。不約一炷香,博斐到家,老管家告知博斐有客到訪,博斐以為是原臻,管家似乎能猜中他心思,補充道不是原公子。
“空空”!博斐欣然喊道。
竹墨放下茶杯緩緩起身行禮道,“博大人安好,師傅讓我過來給大人帶話,“切勿妄動,萬事小心。”說完就做出告辭的姿态。
博斐攔道,“留下用晚飯吧。”
“不用。”竹墨實誠的回道
“那先看看我家。”博斐不由他分說拉着便去書房。
書房很大,跟寝卧連着。博斐拿出收藏的寶貝,打神鞭,後羿弓,桃花劍……都是昆侖的一品神器。
竹空空看着這些靈器,愛不釋手,博斐道,“喜歡都拿去。”
“無功不受祿。”竹墨答道
博斐心想,這是我們一起用過的靈器,那個被你稱為師傅的是師叔,是他把你變成這個樣子。
“拿回去吧,這些與我沒有用。”博斐調整好情緒道。
竹空空搖搖頭。
博斐靠近空空,竹墨調整位置保持跟博斐合适的距離。
“前天作副畫,想請你題字。”博斐回到書桌邊,攤開畫,開始研墨。
空空看到桌面上的畫,是中秋佳宴那晚的場景,他抱着博斐從花瓣雨中飄然而落,莫名的缱绻豔麗,令人遐想。
竹空空道,“我不是斷袖。”
博斐研墨的手顫抖着,他苦笑道,“我也不是。”
竹墨不置可否的又離他遠點。
博斐将蘸飽墨汁的筆遞給空空,正色道,“外面惡語都是謠傳。”
竹空空接住筆在畫的旁邊題下,“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然後提下自己的名字
書房外雨打竹林,雨下大點聲似叮咚泉水,下小點又仿若江排上漁家姑娘的小調,清脆婉轉。竹墨握筆側頭看向窗外,博斐見他出神,便上前道,“我們去後花園轉轉。”
主家後院四處都種滿斑竹,錯落有緻的竹林被秋雨擊打,樹影孤伶,沿着院牆砌着大小不一的小池子,形狀各異,錯落有緻。博斐不知道用的什麼辦法,引用的是山上泉水進這些小池子,池子之間是互通的,但是水的深度不一,且放了不同的鵝卵石,白沙石,甚至珊瑚石都有。有的池子裡面養了五顔六色的魚,甚為罕見。竹影傾斜,魚兒暢遊,雨水擊打到池子,發出不同節奏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十分悅耳動聽。
竹墨跟着泉水流向走出後院,踩着腳下的石磚走到膳廳,膳廳内有處天井,下面修築了活水循環的天井池,走過天井,出了膳廳,對着的就是竈房,飄來陣陣食物的香氣。博斐道,“空空,留下吃晚飯吧。吃完了你要是有興趣,我再帶你其他地方看看。”
竹墨點頭同意,和博斐折返回到膳廳,早有奴仆拉好花木屏風,點亮宮燈。燭火的熱蹭着屏風,散出陣陣香甜的味道。
桌上擺了很多菜,博斐斟上兩杯酒道,“你随意。”
空空沒端酒杯,拿起筷子先嘗了口東坡肉,不鹹不膩,入口即化,釀豆腐也做的極為精緻,内陷豐富。瓦罐湯鮮美、蟹膏肥厚、魚肉鮮嫩,脆藕酸辣爽口。
博斐趁着空空吃菜的空隙,換了裝束,柔順的長發如瀑布般垂在身,燭光映着清風般的笑容,甚是好看。博斐有如當初少年那般笑容,燦爛而又明媚。隻是時光讓他眼神中多幾分憂郁,幾分深邃,卻難掩他的風華絕代。
竹空空夾起盤中菜,細細品嘗,眉眼未見喜好,彎曲的睫毛翹動着,帶着一股英氣。不曾看着博斐,隻是靜靜的嘗着菜,博斐自飲自酌。
福伯進膳廳隔着屏風給博斐禀告事情,博斐不想離開空空,讓福伯直接說,福伯道,“外面有人投進盒東西。”
博斐感覺事情不對,他先囑咐空空慢慢吃。便和福伯出膳廳至外面問清楚究竟投進來什麼東西。
福伯打開盒子,裡面靜靜躺着半截手指。鮮血淋漓,那手指看着也不陌生,博斐猜到是哥哥的。書信是故意用左手寫的,無非是讓他今夜子時去個地方。
這樣的騷擾書信他不知道這些年收到多少,幾乎都沒怎麼看過,甚至是權貴派人來騷擾都被福伯和哥哥輕松“打發”走,這次哥哥進诏獄,福禍難測,這些人落井下石。能通過層層關系拿到哥哥手指的,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看來今晚……
博斐燒了信,走向膳廳,屏風内卻早已沒有竹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