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的天氣放晴,冰雪成凍,南方甚少這麼連綿地下半個多月的雪,鄉下的百姓苦不堪言,城中因防凍措施到位,還沒太大不方便。江面上很多百姓都在冰嬉,裡長的兵丁都在催趕聚集的百姓,防止冰層斷開,造成傷亡傷凍。
但有一人,神情落寞孤寂地走向江面深處,任周邊百姓竊竊私語,兵丁的呐喊勸回都無濟于事。
福伯趕過來,心下感覺不好,少主這是想不開的症狀。竹姑娘在街上眨個眼的功夫就不見。問了好多人都說沒看見。她穿得那麼喜慶,富家千金的裝扮,人堆裡特别紮眼,怎會看不見。要麼是她刻意躲起來,要麼被人牙子拍花子弄走。不管是哪種結果都是博斐接受不住的。這段時間,其餘都好說,唯獨竹姑娘内心的不接納,讓他心碎不已。人有時候路走窄了就是容易想不開,博洽曾叮囑福伯,這個弟弟唯獨對情看不開,這情系在誰身上就是一輩子。若是對方辜負了,他容易走歪路,仔細保護着吧,能拉一把是一把。
博斐已經沒有意識地走了很久,眼前白茫茫一片,腦中就想着和空空在昆侖的點點滴滴,這個女孩不要他了,他的路走錯一步後,就沒有回頭的餘地。
發現空空不見的時候,他不是沒想過召喚靈蝶去尋找,可空空有心避開她,找到又如何,若是她回了原家,他該以何面目去原家要人?
人就這麼在紅塵中走斷,師傅離開,昆侖回不去,紅塵是非恩怨裹挾,難分忠奸對錯,唯有空空是他唯一的眷念,如今連她都沒了,還有什麼好眷念的,不如就此修行,祛除雜念,遁入輪回。
蒼茫的冰面上,傳來空空呼喚博斐的聲音,博斐已然心生死志,六覺頓失,根本感受不到任何聲音。
關鍵時刻空空攔住博斐,二人走散是誤會。她在街上遇見堰州的熟人,原府的梳頭嬷嬷給她請安,那嬷嬷回曲州老家過年。沒想到雪下的太大官道都不好走,水路也停運,就擱在家裡回不去原府。嬷嬷老家就是賣餐食的,她端着碗熱氣騰騰的湯圓請空空吃。空空不餓不想吃。她就說道,“少夫人,讓奴婢給您的發髻再重新梳下吧,現在的發髻跟您穿的這身不相宜。”空空回頭看見不遠處博斐和福伯在說什麼。心想他們路過這裡的時候肯定看見自己,招呼下就行,結果梳頭的功夫二人就不見了。
梳頭的嬷嬷使用些不上流的法術,被空空識破。一番較量下來那易容的賊人招出是天煞的人,這次就是想捉她去要挾原家。
天煞跟原臻本無瓜葛,他們主要對付的是皇族人,原臻還算不得皇親,皇族中血統身份比他尊貴的多得去。可就因為他是道焱的弟子,每次天煞鬥道焱失利就找他撒氣。這次估計又是跟道焱鬥法失利,趕着年底找原臻晦氣。
空空便抓住這天煞賊人去找博斐商量對策,一來一回耽誤不少時間。待她跟福伯碰頭的時候,博斐已經出事。
博斐雙目赤紅,根本無畏她的阻攔。空空這才心急,她知道博斐入心魔,若不及時喊回,對修行人的下場很可怕。
破血,畫符,這是她能記住唯一的關于治心魔的方法。咬破手指在博斐臉上畫符,招魂。受她血的刺激,博斐稍安定些,她握住博斐的手,神魂入定催喊博斐。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喊着,直到把生魂快入原荒的博斐喊回來。
博斐清醒過來,口吐鮮血,跪倒在冰面上。空空扶起他,輕聲呼喊,博斐奄奄一息問道,“空空,你可知情為何物?”
“一物降一物。”竹空空咬牙切齒摟着他道
博斐躺在她懷裡,忽然癡笑着,竹空空順手給他一巴掌,“沒有下次,再敢把我留在誰家好幾年不聞不問的,你試試。”
曲州慶祝新年的爆竹聲還是那麼熱鬧,這段時間福伯算是見識博斐折磨人的功夫。是逮着空空生磨着,喝水吃飯都得喂才行。稍微不貼心就鬧着絕食不吃。竹姑娘伺候他跟伺候小媳婦似的,生怕他想不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應了那句老話,“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這期間福伯回趟堰州探探原府是否有天煞來擾,消息飛鴿傳書給應天的博洽以備後患。目前來看風平浪靜,抓住的那個假嬷嬷也交給原臻。
客棧房間裡混着花香四溢的熱氣,空空正仔細給博斐擦洗身體,她是火體體質,不懼冷熱。冰寒雪凍地穿兩件薄衫都不冷,因體質特殊,避免麻煩都是正常穿戴。屋内太熱她就穿着肚/兜,擦洗博斐的脖頸處,很是小心,這次博斐心神受損,皮膚變得異常敏感,手重一點就擦破皮,不洗湯藥澡就會起疹子。
博斐肢體靈活些,比之前救回來好很多。他握着空空的手道,“我自己可以,辛苦你了。”
“你還好意思說辛苦我?”竹空空氣得扔了搓澡布就發火,“你是昆侖掌門,能走入心魔絕境,師傅要是知道能被你氣活。”
博斐嘟着嘴委屈,眼淚想流又不敢流。三魂七魄還沒回全,博斐心智還在孩童,控制不好情緒。空空見他這樣又心疼的抱着哄半天。
弄得焦頭爛額才把他安置好睡覺。空空就着洗澡水洗個澡,簡單地清理下吹燈休息。
被窩裡博斐還是不安分,先說熱不蓋被子,然後又說冷,要抱着空空睡才行。空空任他折騰。待他睡着後,破血畫符招魂,連喊着七晚,才能将博斐三魂七魄召喚回來,他才算徹底的康複。一晚三歲,這是第三晚,他心智剛到九歲。
空空長這麼大第一次失眠,她望着熟睡的博斐,内心感歎,不過才照顧他三天,就覺得很不耐煩,總跟他發脾氣。當初自己可是嬰兒的時候博斐慢慢帶大的,他是受了多少苦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