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一轉,露出秦然蒼白的臉。
對着鏡頭,秦然的目光有些閃爍,但很快就深呼吸,提起笑容道:“大家好。”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來。但刑少奇那晚說,“既然是我誤會你們的關系,不如讓秦然參加節目,說明情況,不然損壞了聲譽,我會很愧疚。”
偏偏邵閻還在旁邊放松了表情,一副“辛苦做的事情都被看見了”的樣子,讓秦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能怎麼拒絕?
這些年,随着組合解散,秦然名氣一落千丈。他沒能在圈内立足,又因為和邵閻當年的绯聞,家裡也不願讓他與旁人聯姻。可以說,除了和邵閻在一起,他沒有其他安身立命的方式。
他要是拒絕,那難免讓邵閻起疑,要是重新調查當年的事情……他怕自己瞞不過去。
鏡頭從秦然面前離開,緩慢後移,将刑少奇與秦然兩個人的身影都放進屏幕裡。
刑少奇沒拿節目組備好的問題卡,隻是看着秦然,笑一下,“秦然先生和邵閻自小一起長大,我确實有許多事情,想得到你的答案。”
“我也想知道,邵閻當初有多不易。”
秦然微笑:“我肯定如實作答。肯定不會随意說些不負責的話,影響别人的清譽。”
刑少奇面色不變:“這點我向您學習。”
他雙手交叉,看向秦然:“說起來,邵閻很讨厭參加宣傳發布,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秦然松了一口氣,刑少奇的表現讓他還以為是被發現了什麼。
他虛虛捧住面前的杯子,“邵閻當初……處境并不好。他需要和幾個兄弟姐妹争鬥繼承權。可當時他并不想參與鬥争……所以他選擇出道。遠離家族紛争。
“他不能表現得太出挑,以免被認為是另辟蹊徑,以博得關注。”
刑少奇道:“他怕自己露面太多,引起家裡注意?”
秦然點點頭:“當時是這樣。”
刑少奇笑了:“可他後面那麼多绯聞,好像和本意背道而馳了。”
秦然的心又落下去幾分,看向刑少奇的眼神有點微妙——這些問題就像對邵閻舊情未了才能問出來的。
秦然面上劃過一絲落寞,開口:“因為你出現了。”
“當時邵閻知道了你曾經是個omega,帶你做了許多檢查,對不對?”
刑少奇點點頭。
秦然道:“其實他很希望,你真的是個omega。”
“因為他不想去争取繼承權,那未來大概率是要和旁人聯姻的。可如果你是個和他匹配度很高的omega,未來很可能誕下高級血脈,那邵閻……或許可以和你結婚。給你一個名分。”
“但可惜,你的腺體沒能恢複,他沒辦法正大光明地選你。”
“所以,他找到了我——”
秦然适時露出一絲苦笑:“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的身世,邵家也滿意。”
“最重要的是,他那些競争者,會覺得我和他在一起,可以幫助他奪位。所以會更傾向于針對我,而忽略你。”
“這樣子,就能保證你的安全。畢竟我和邵閻都有家族庇護,他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鬧得太大。可你不一樣……你會很危險。”
“邵閻就這樣,一邊和我做戲,一邊慢慢積蓄力量,最後赢得了繼承權。”秦然像是有點失意,“在外人面前,大家都以為我是插足者,但實際上,我隻是你的擋箭牌而已。”
刑少奇撐着下巴看着他:“誰覺得你是插足者?當年我和邵閻從來沒有公開過關系,大部分人眼中,你和他才是一對。”
“少數知情人,比如邵閻的朋友,隻會覺得我插足你們的竹馬情誼,誰會覺得你是插足者?”
“……”秦然臉色未變,“有一些人,還是會這麼認為的。”
他頓了頓,看着刑少奇,語氣誠懇:“當時那些朋友,确實對你有些誤會。我也因為害怕影響邵閻的計劃,所以沒有解釋,讓你受了許多委屈……但本意都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你。”
刑少奇卻繼續問:“哪些人?”
秦然的呼吸快了幾分。
公衆不知曉,朋友都誤會,那還有什麼人,會覺得秦然是插足方?
這個人知道刑少奇和邵閻的關系,卻又不是邵閻的朋友,那……
是秦然的朋友?可是朋友,怎麼會不站在他身邊,覺得他才是插足的那個人呢。
秦然嘴唇顫抖了幾下,他感覺脊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大腦飛速運轉,想要找到個答案,可是能有什麼人是滿足條件的?
能知曉刑少奇和邵閻戀情的,必然是三人身邊比較親密的知情人;能覺得秦然是插足的,必然不是秦然的偏袒者。
偏偏他還順着刑少奇的話,把路堵死了——說邵閻的朋友都偏向自己,才給了刑少奇許多委屈。
刑少奇端起咖啡杯。杯子和小盤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秦然突然一抖,目光落到刑少奇身上。
刑少奇道:“一個和你不怎麼親密,卻知曉你的秘密的人……”
他那隻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捏住匙柄,将小匙豎起。
秦然看見他将小匙反過來,匙面朝上,匙柄向下。
刑少奇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是圓勺的話,會比較像吧。”
秦然沒懂,看向刑少奇。
隻見他碧綠色的眼睛盯着自己,那張臉上浮現出笑意:“可惜沒繩子,不能挂上去。”
轟隆一聲,秦然的大腦像是落下一簇閃電。他的眼前蓦地出現一根繩子,尾端纏繞成圈。
他看到有人把腦袋伸進去,填滿了繩圈的空隙。
那人的腦袋和身體,像是一柄勺子,被繩挂在半空。
勺子先是直挺挺地繃着,像此時刑少奇手中提起的那把。
随着刑少奇手指微動,那小勺便搖晃起來。
像是腦海裡的那柄勺,也開始晃蕩。
晃着晃着,勺面慢慢轉了過來,露出秦然藏在腦海深處的那張臉——
“刑少奇死了,你不就能順理成章和邵閻在一起了嗎?”
那位高層的話,時隔多年,在秦然大腦裡搖晃。
随着他如同勺柄的身體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