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人群的說話聲一頓，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郁燃腳步不停，繼續朝外走。

“保安！”韓璟喊道，“攔住他。”

門外進來的四五個保安将郁燃團團圍住。

齊雲沒忍住皺眉，“這是幹什麼？”

這樣做無異于把郁燃架上高台，就算日後被韓家承認，今日的事也将成為伴随他一生的笑柄。

明樾看着被人圍在中間的郁燃，沒說話。

“孩子鬧别扭，”韓璟語氣帶着笑意，朝衆人解釋，“要管教管教。”

輪子滾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格外顯眼，侍者推着一人高的蛋糕，一時不知該進該退。

郁燃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神色。

就在衆人以為他要回頭時，他突然從保安的空隙中沖向放蛋糕的推車。在侍者驚訝的視線裡，一把将車掄到身後，來了一場蛋糕雨。

幾個保安七滑八竄，疊羅漢似的倒了一地。

明樾沒忍住笑出聲，得了齊雲一個警告的白眼。

“我要先走一步了。”在齊雲欲言又止的視線裡，他從側門悄悄離開。

郁燃的手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除了電話短信，想打車支付都不行。

更何況酒店建地偏僻，順着大道一路往下，他連個車影都沒看到。

想到剛才的短信，郁燃忍不住心底泛起些焦躁。

身後突然亮起的大燈穿過層層黑暗，拉長他的身影。

車子的引擎聲傳入耳中，郁燃腳步一頓。

明樾把車開到他身旁，挑眉笑道，“要搭順風車嗎？”

郁燃坐上副駕，扣緊安全帶，看着明樾不怎麼熟練的動作，沒忍住問了句，“……你有駕照嗎？”

“怎麼，怕死啊？”明樾斜眼瞥他，隔了會兒還是回道，“……去年成年就有了，弟弟。”

最後兩個字被他咬的很真。

郁燃：“……”

“害怕啊？”明樾沒忍住笑，“剛砸場子的時候，怎麼不害怕？”

想到韓璟那黑沉的臉色，明樾沒忍住笑出聲。

郁燃唇角也泛起些笑意，正想說話，刺耳的手機鈴聲在車内響起。

郁燃臉上笑意一頓，接起電話，“……喂？”

那邊情況應該很緊急，醫生過快的語速，車輪滾動的聲音，焦急的人聲混在其中，讓人聽不真切，“小燃，你快來，你媽媽出事了！”

挂斷電話的忙音響起，明樾不禁嚴肅了神情，默默加快車速。

車廂内沉默漫延，郁燃收回手機，突然開口道：“她是被騙的。”

明樾一怔，然後意識到他說的是郁岚青。

“結婚證是假的，愛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郁燃頓了頓，繼續開口，“外婆跳樓，死在她面前。”

明樾張了張嘴，沒發出聲。

系統在腦海裡發出驚歎，補全這段劇情。

郁燃像一個迷路的小孩，頭靠在車窗上，發出疑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她。”

這些事情沒發生之前，他是父母疼愛的孩子，家庭美滿幸福。

後來真相大白，毒蛇腹裡的蜜罐被打破，他突然被扔進毒液裡。往日尊敬愛戴的爸爸，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媽媽對他，不知該愛還是該恨，一切都摻了假。

他站在滿地狼藉裡，捧着往日美好到虛假的回憶，跌跌撞撞向前，卻怎麼也看不到路的盡頭在哪。

車停在療養院門前，明樾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郁燃一起進去。

搶救室的燈光紅到刺眼，打電話通知郁燃的護士面上露出不忍，“郁小姐清醒後，說想一個人呆會兒，好久沒動靜，我們進去時，她……她已經，割腕了。”

郁燃面無表情的聽着，做不出反應。

明樾送走護士，回頭就看他靠牆蹲在門邊，像是想為自己找一個依靠。

病房内沒了人，更顯得冷清。

郁燃推門進去，目光落在桌上的信封上，腳步一頓，一時不敢向前。

那信封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知被郁岚青存了多久，微微泛着黃色，起了些毛邊。

郁燃安靜的打量着它，突然回頭望向站在門外的明樾，笑了笑，又轉身走向桌邊。

明樾一怔，看他挺直的脊背，微微顫抖，然後幅度變大。

他收回目光，後背靠在門上，在心裡問道，“沒其他辦法了嗎？”

這問話沒頭沒尾，系統卻像是懂他内心所想，語氣裡滿是不忍，“……陽壽已盡。”

明樾沉默着靠在門上，屋内人聲哽咽。

淚嘀嗒落在紙上，郁燃把信紙抱進懷裡，像抱住了那不存在的人一般。

搶救室的燈光變暗，窗外豔麗到糜頹的花微垂着頭，最後一片花瓣落下，混進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