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毛的狼狗渾身一顫。
“不用害怕。”绫目光溫柔,充滿慈愛的嗓音像是在安慰自己孩子的母親,她伸出手掌慢慢地蓋住曾經為她立下赫赫戰功的大狗的眼睛,另一隻手卻将戒指上的蛇口對準了它的太陽穴。“隻會是短短的一瞬間的事。”
一旁站立的音波龍忍不住别開了頭,幾何雪花則默默地閉上眼睛。
“好好休息,晚安。”
瑩藍的激光亮起,殷紅的血液濺滿了幼嫩的小草。
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再堅持一下這樣的日子就結束了……
一個放在人堆裡就看不見的平凡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縮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渾身都籠罩着落魄的氣息,長時間沒剪也沒洗的頭發顯得油膩毛糙。
雖說被命令集合後撤離,營地裡的人也隻不過是把北冥發的精靈球上交裝在保險箱裡,還有人想要私藏,結果被新上任的負責人發現了用槍抵着才拿了出來。然後這些個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在集裝箱中間空出來的場地,就這還是因為剛來的那個女人說要接他們離開并結賬,那些懶散的家夥才勉為其難肯從集裝箱裡出來等待。
這種讓職業軍人直皺眉頭的狀态,已經是這裡最好的精神面貌了。
還能聽到周圍那些人在對那個一言不合開槍殺人的幹部評頭論足,間或有幾句不堪入耳的葷段子和哄笑聲。
他們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老鼠就是這樣的。隻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頭頂上的風波前一秒離開,這事後一秒就能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且哪怕是親眼所見的事到他們嘴裡也能依照他們自己的“高見”被扭曲的面目全非。
或者說,對他們這些朝生暮死的無賴來說,學會及時行樂才能活得下去。
但他和那些人不一樣。
至少他曾經是個普通的上班族。
雖然是有一段時間的“曾經”了,他卻依然對現在的生活沒有任何實感,好像隻要他說服自己相信這是一個噩夢,明天睡醒後映入眼簾的還是自己在城郊的那個家,耳畔是年幼的女兒翻弄東西的聲響,深吸一口氣還能聞到妻子做的飯菜的香味,而他,也隻不過是在靠椅上打了個盹。
他會淪落到要靠接這種見不得光的活計過活的原因兩個字就能概括:賭博,不僅輸得傾家蕩産還背了一屁股爛債,為此妻子也帶着沒幾歲的孩子跟他離了婚再沒有音訊。
老實說,是個爛大街的原因,爛到哪怕登在報紙上也不會有人多掃一眼,寫進小說裡估計還要被讀者罵江郎才盡的程度。
但就是這麼确确實實地發生在他身上了。
雖然現在說出去估計也不會有人信,但他是個從小到大都沒怎麼犯過事兒的人,義務教育階段連課都沒敢逃過一節,現在驟然撞見那麼一大灘血迹和死不瞑目的屍體,實在手腳發軟。
然而周圍依然人聲嘈雜,沒人當一回事兒,别提收屍了,連片布都沒得蓋。他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血腥的地方拔出來,抱頭蹲了下來,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瘋掉了。
不過瘋掉或許是個不錯的方法,用來逃避這樣的現實。
他這樣想着,聽見周圍人的通訊器接二連三地震了一下,包括他自己的那個。
他把北冥派發的簡陋通訊器掏了出來,一點開上面的信息,了無生氣的白紙黑字就這樣急急地撞進眼裡:
「欲窺狐仙者,必萬劫不複。」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不寒而栗,就感覺到腳底下晃動了起來,緊跟着撲來的爆破聲和無法忍受的劇痛讓他再沒了知覺。
宇都宮绫坐在音波龍的背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不遠處原本是個營地而如今冒着黑煙的廢墟,腦後的兩個小團子早就因為她的活動散開了,栗色的長發被半高空的旋風吹得獵獵舞動,像海洋裡的水藻。
女人伸出手指在面前劃了一下,關上了個人終端的控制面闆,然後摸了摸身上,沒找到頭繩之類的東西,就直接把衣服袖口的松緊繩拆了下來,綁了一個高馬尾。
北冥的地盤絕大多數在設立初期就裝上了自爆裝置,不僅可以銷毀證據,而且在關鍵時刻走投無路想和聯盟鬥個魚死網破也是很方便的。至于這些專門抓寶可夢的小營地倒沒那麼高級的裝置,就是在淺淺的土層下面埋了些便宜炸藥,也就能炸穿個集裝箱和人類的血肉之軀,厚的鐵皮都不太炸得動,畢竟小營地沒什麼關鍵線索,組織這邊也是要考慮成本費用的。
一般來講是等這些社會渣滓走了之後再炸,這些鼠輩幹什麼都不行就是消息靈通,回回賴賬還殺人,下次肯定招不到人。雖然這些混混不介意為了來錢快去幹些違法的活計,但誰也不會想把自己命搭進去。
但除了營地負責人,負責這塊地區的特殊幹部也有調控爆炸的權限,當然這事隻有特殊幹部、首領和組織裡幾個高層知道。北冥對特殊幹部的管轄很松,給的權限又很寬,這點非常招神經病們喜歡,所以北冥才能發展得如此之快并擁有如此之高的武力儲備。反正北冥的目标就是搞垮聯盟,多死幾十幾百甚至幾千号人對組織高層真的沒差别,與星耀總人口相比較這點數字九牛一毛。
誰讓他們要把她騙來呢?那顆蛋明明不是那樣的外觀,非要虛構一個。
這種事用膝蓋想想都知道,如果真的長那麼夢幻奇特,不用藥品封存起來還讓任由它孵化送到她面前,和自掘墳墓無異。
都這樣被糊弄了,按道理來說她應該要生氣的,于是她就幹了生了氣的人該幹的事。
當然有要求他們把組織派發的寶可夢裝在保險箱裡,保險箱上有保護裝置,應該不至于造成什麼财産損失。派發的寶可夢都是經過一段時間訓練的,有回收利用的價值,算起來比那些老鼠命貴。
這些營地抓來的寶可夢都是一個短周期運走一次,這裡已經有撤離的打算了現在也沒剩下多少,就算加上派發下去的幾個箱子也夠裝。
剛剛通知了附近城市的負責人,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把那幾個保險箱運走。
绫攏了攏身上的針織毛線外衣,這具身體非常柔弱,破得不能再破的公主裙早就撕下來燒掉了,隻剩下裡裙,為了避免着涼,她特意從便攜裝置裡拿了件衣服披上。
绫最後朝廢墟掃了一眼,并沒有看到運氣好死裡逃生的家夥,于是伸手扶穩了音波龍,大龍立刻會意,小心地扇動蝠翼,乘風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