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中有些會毫無理由地動用奇怪的武器随手掠奪它們的生命,有些又像這個擁抱自己的這個人類一樣會給它們提供食物、居所和保護,甚至像現在這樣因為她會受傷而膽戰心驚。
這個人類在那一聲奪取她靈魂另一半的轟鳴時掩蓋住她視線的手掌的觸感,她至今都無法忘記,撕裂靈魂的痛苦刻骨銘心,不會因為視線的阻攔而消失,但冬暮卻願意因為這一舉措而相信她。
其實或許所有生物都會擁有性格截然相反的個體,這些天裡她被少女抱着見過了很多,其中一位和她外表相似的生物與蜷縮在少女臂彎裡的自己完全不同,站在和她現在所站立的場地相像的地方同另一個猴子樣的生物搏鬥,鼻尖聳動,長尾揮舞,口中吐出夾雜着冰晶的寒風,英勇矯健的身姿是她無法想象的,但她隻來得及瞥了一眼,因為少女很快也注意到了,抱着她匆匆離去。
那其實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那隻……冰六尾或者阿羅拉六尾,人類好像是這麼統稱她們的。
她一眼就認出那隻冰六尾來了,但人類對于辨别它們的相貌好像十分遲鈍。
上一次見面是在那個有很多其他各式各樣種族以及人類混雜的寬敞并且有代替太陽發亮之物的地方,一個成長狀況和她願意親近的少女相近的女孩,半蹲下身子,将一個紅白色的球體遞到那隻冰六尾面前,期待地問:
“你願意成為我的夥伴嗎?”
當時她被少女的其他搭檔小心謹慎地團團圍住,在那樣嘈雜的地方,卻将那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因之前那一瞬過分的絕望而寂靜如死水的心湖像是被投下了一枚石子,細小的漣漪在她心中掀起波瀾。
她産生了些許困惑。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那隻冰六尾聽見後會如此雀躍?
以及——什麼是夥伴?
她開始留意這個詞,發現這個詞在人類口中出現的頻率很高,而跟在人類身邊的其他種族個體則各有各的說法,有的會興高采烈地回應和重複這個詞,有的卻反應冷淡。
解開她疑問的是那個套着白色衣服的粉發女人,總是溫軟和善的聲音發起火來也格外嚴厲,她雙手叉腰,朝另一個年輕人類呵斥:“你的防護裝置根本沒怎麼用!為什麼要讓那麼年幼的孩子替你抵擋野生寶可夢的攻擊!夥伴之間應該相互保護才對!如果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我會申請剝奪你對那孩子的培育權!”
——夥伴之間應該相互保護。
那隻冰六尾在場地上和别的種族搏鬥的方式應該也是夥伴之間相互保護的一種?
待在少女身旁的她,按照常理應該也會和那隻冰六尾、以及待在少女身邊的其他種族過上相似的生活。
如果不是棕褐色的四足,她應該活得和其他生命一樣。
如果不是與其他冰六尾不同,她應該不會遭遇到那些才對。
那麼,如果她依舊活得與衆不同,是不是還會有悲慘的事發生?
——她要活得正常!
這樣的念頭在冬暮的心裡生根發芽,驅使她邁動腳掌,踏入那個被白色線條框起來的場地。
冬暮從少女的懷裡掙紮着跳了出來,看了看圍過來的其他生物,一步一步走到青藤蛇旁邊,面朝災獸遵循本能壓低前肢擺出進攻的姿态。
慕驚訝地看着小狐狸皺着鼻頭醞釀了一會兒,鼓起腮幫,吐出一束瘦弱的寒風。
雖說同樣不明白情況,蒼還是彈出利爪扣住土壤,硬是忍着沒挪動半點,任由冬暮攻擊,但那招「細雪」實在對不住它的名字,走到一半就失了後勁,散開的涼涼的風吹在蒼的毛上,連冰晶都沒能留下。
冬暮沒有在意技能其實沒什麼效果這件事,而是抖了抖尾巴,擡頭看向少女。
黑崎慕困惑不已,試探着詢問:“冬暮……你是要跟我們一起訓練嗎?”
小狐狸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少女一時語塞。
按慕的角度來看,她是不希望小六尾參與訓練的。當然,不是嫌棄她的技能威力不夠,或者不想花更多精力去培養可能對直面技能有心理陰影的孩子,如果會産生這種想法,她當初就會将冬暮移交給聯盟專員了——再說小狐狸尚幼,估計之前也沒嘗試過幾次技能,隻有這種威力無可厚非。
隻是冬暮的情況相對特殊,參與訓練不可避免要極近距離地體會能量的爆鳴,或許遠離對戰和訓練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但這又是冬暮第一次去要求些什麼,她從來都是給什麼吃什麼,晚上放在哪裡睡哪裡,這是冬暮第一次主動地去選擇自己要做什麼,這或許才是她改變的第一步。
沒人知道哪一種做法才是正确的。
經過了一番掙紮猶豫,慕再次問道:“那我讓你和翌一起訓練好嗎?”怕小狐狸誤會她的意思,又急急忙忙補充說:“不是說不讓你參加其他訓練啦!隻是這種事情也要循序漸進才行的,先适應适應。”
看到冬暮和之前一樣很平淡地點了點頭才松了口氣。
總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翌也還小,訓練也輕松,在旁邊看護着不至于出什麼意外,而且因為大颚蟻一族長久生存環境的惡劣大颚蟻的幼生期會相對較短,算起來這兩個孩子差不多能同時邁入成長期,到在個時候再考慮後續吧。
又一次被少女抱起時,小狐狸才突然想起來。
慕沒有說那句話啊。
——“你願意成為我的夥伴嗎?”
冬暮沒有感覺到遺憾,隻是毫無波瀾地這麼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