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會場中掌聲如雷瀑般落下。

燈光照耀下的九條妃月提起裙邊，笑容得體，朝台下行一禮。

手持紅花的花葉蒂同樣舉止落落大方，像模像樣地鞠躬後，跟随協調家退場。

步入側門通道，周遭的光線迅速黯淡下來，長廊盡頭的拐角處靠着一個朦朦胧胧的人影。

妃月徑直邁過走廊，目不斜視地即将離開。

“哎呀呀，原來九條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會參加這樣的平民賽事啊？”少女尖銳的聲線響起，與記憶中如出一轍。

規律的腳步聲一頓，妃月閉了閉眼睛，側身看去：“……西野同學。”

“我還以為，您早就忘了我這樣僅僅一個月的平民同窗呢。”

名喚“西野”的披肩發少女假裝從容勾起唇角，一雙眼睛卻惡狠狠地緊盯對方。

長廊另一端的光亮處，遙遙傳來心月狐模糊的報幕和海潮般的掌聲。

漂浮在空中的花葉蒂困惑地看了看面前來者不善的棕發少女。

……如果不是這次大會意外相遇，她确實都忘了以前在為期一個月的交換學校，用幼稚手段帶頭孤立自己的學委西野，也曾說過畢業後要成為協調家。

妃月的目光沉靜，平淡地開口：“有何貴幹？”

“你問我有什麼事？！”西野瞬間擡高聲音，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連表面的平靜都僞裝不下去，“害我的巴大蝴被放生的事你不記得了？！”

嗯，有這麼回事嗎？

妃月略一思索。

西野把巴大蝴帶到校内企圖令其攻擊她的那次，已經交換期快結束的時候了。

考慮到她的家庭背景，學校的處分下達得又重又快，才勉強趕上她回到原校的日子。

當時還是綜合了西野成績、其父母求情、她願意諒解等多種因素才從開除降為留校觀察，至于并沒有真正傷人行為的巴大蝴，連聯盟都無法插手處置，校方就更沒有強制權力了吧。

那放生應該是家庭内部方案。

“我隻是吓唬一下你啊！有晶體保護根本不會受傷！為什麼、為什麼要喊來老師……！”

棕發少女久違地再度遇見她認定的“罪魁禍首”，憤恨得表情扭曲。

花葉蒂有點害怕，攥緊了自己珍貴的花朵。

妃月擡手将其推到肩膀後，不動聲色地掃了西野幾眼，确定她雙手空空如也，禮服腰帶上隻挂着一枚膠囊球，保持警惕緩言安撫：“你畢業之後父母不能再幹涉你的持有寶可夢，去它的栖息地找找吧。”

野生巴大蝴成蝶後會為了繁衍随族群遷徙，但在□□季節過後通常會到原栖息地，不是完全沒有尋回的可能。

“爸爸開車把它放生去了我不知道的森林……我們曾經約好要一起登上華麗大賽的舞台……”西野因憤怒和傷悲而發紅的眼球微微凸起，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你！”

妃月淡淡地對上她的視線，分毫不退。

如果自己和西野的行為交換，又被競争對手掌控的媒體發現，遭到恐怕遠遠不是記過這樣的校内處罰能比的。

最糟的情況，被扣上意圖利用寶可夢謀殺的帽子大肆炒作，自己背負難以抹去的污點，業務與寶可夢緊密相連的集團形象受損，市值巨額蒸發等等一連串發生都不無可能。

——這和她所享受的資源是一體兩面，倒談不上怨言。

其實粉發少女對老同學選的會面地點是比較滿意。

協調家退場的走廊幾乎不會有外人經過，她們的交談聲會被舞台那邊的響動掩蓋，在妃月退場到下一位協調家退場中間的兩三分鐘，這裡大概率可以保證足夠私密隻有她們兩人。

不然作為一言一行都備受矚目的九條集團唯一繼承人，妃月可要對在公共場合與外人發生貌似不友善的争執行為反複考量。

這倒不是西野有心為大小姐考慮，她固然想要如上學時那樣拉幫結派以衆欺寡，卻不能确定圍觀者會能站在自己這邊，特别是在準備室打過照面之後。

不同于幾年前尚未長開穿統一制服的時期，如今妃月鶴立雞群的身姿恍若明燈盈室，舉手投足間自有涵雅，一身高定服飾襯得她心愛的禮裙隻是随處可見的廉價貨。如果不是失去巴大蝴的仇恨深深紮在心頭，她恐怕反而會繞道走。

光亮的舞台處再度傳來掌聲，下一位協調家即将謝幕。

西野正不滿賽前嘲諷未能達成預期的效果，突然記起了因情緒劇烈波動差點被她遺忘的殺招。

——“對了，你到現在，還沒有收獲過一枚緞帶吧？”

粉發少女眼睫一顫。

終于捕捉到了大小姐的波動，西野大笑起來：“哈哈哈，連我這樣的平民都得到了兩枚，成績優異事事精通的九條大小姐卻收獲為零啊！”

她像隻戰果頗豐的大鵝趾高氣昂地走向妃月，擦肩而過時放慢了步子：“回去參加你們富二代那些内定賽事吧，在華麗大賽上像你這樣依靠家族的人注定永遠是失敗者！”

妃月低垂眼簾，聽着西野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她輕輕撫摸探頭望來的花葉蒂：“我沒事，别擔心。”

餘光瞥見下一位退場的協調家，她也轉身離去。

連續多次進入二審，甚至是決賽常客，卻從未有一回登上頂峰。

這确實是妃月無法回避的痛點。

除卻來自經驗豐富的前輩們的壓制，她還接連輸給了三位出道時間極為相近的同齡人——分别是三宮晴乃、深海星雲，與櫻田希蕾。

這極度颠覆了她将在各類項目拔得頭籌視作理所當然的自我認知，再加上身世帶來的矚目度，對新人來說稀松平常的一次淘汰，也會被無限放大。

她生怕自己在協調界的失利會為家族企業蒙羞。

事實上在中高端寶可夢通用品類市場份額穩定擴張的九條集團，内部早有進軍更細分化的協調表演寶可夢用品市場的戰略規劃，隻是目前尚在籌備研發階段。如若她真的在這一年顆粒無收，日後被人翻出舊績，有可能會對産品推廣造成阻礙。

緊迫的時間和四處碰壁的現狀令她不斷嘗試調整，卻越發焦慮困頓，仿佛行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長夜荒原中，不慎落入未知的泥沼，愈是掙紮，愈是深陷。

或許，與有類似經曆的前人交談能尋回方向？

因日期毗鄰，自宣宜匆匆離開後，妃月于次日趕赴集團旗下品牌的廣告拍攝地，這次聘請的代言人不是别人，正是星耀的華麗尊者梨園寺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