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立于星耀協調界頂點的女士的故事,不可謂不是一段傳奇。
自幼罹患自閉症,深受疾病困擾的她,在接觸華麗大賽時已經十八歲,這對未來從事職業的協調家而言是很晚的年紀了。
和許多一鳴驚人的同行不一樣,梨園寺在長達三四年的時間裡,連二審晉級都次數有限,更何況觸及大型慶典的門檻。
長期默默無聞,直至二十二、三歲方才如開竅似的嶄露頭角,随後仿佛不存在瓶頸期一般,水平迅捷穩定地提升,斬獲大小獎杯無數,疾病也同時在治療的輔助下痊愈,一路平步青雲達到了如今的地位。
除了協調界盛贊她是厚積薄發的典範,梨園寺在心理醫療研究界也被隐去姓名當作典型病例宣傳,雖然由于本人過分出名,并沒有起到原有的信息保護作用。
和這位華麗尊者當初的經曆相比,妃月的情況無論旁觀者還是大小姐自己來看都是小巫見大巫,但相似之處多少存在。
而且即便沒有這些,能得到梨園寺小姐的提點也是無數協調家夢寐以求的機會。
這次的廣告拍攝地在雲州一山清水秀的偏僻風景區,遠處青山含黛,近處綠水含煙,頭頂天空蔚藍如洗,白雲好像觸手可及。
集團唯一的繼承人視察堪比頂頭上司監工,重要程度僅次于董事長夫妻親臨,制作組上下十足重視。
不知是受人提醒,還是自己琢磨的,負責人很上道地将妃月在片場的休息室與在農家的卧房都排在緊挨着梨園寺月歌的位置。
拍攝的前期準備早已就緒,梨園寺一來即可正式開始,她是協調家,拍得自然是以她與寶可夢雙主角的華麗表演為主。
因大小姐身份的社交需要并作為曾經的華麗大賽愛好者,妃月不是首次觀賞梨園寺小姐的表演了,但現在切換成實際參賽過的協調家視角,又有了更深一層的感悟。
幾十秒的短片除去後期廣告詞配音等工作,實景拍攝不過三兩天,制作組還是準備了殺青宴。
大小姐稍稍露了個臉,便遁回暫住的小院。
見她的參加意願不強,自然沒人敢打擾她,制作組集中在最大的院落裡聚餐,隻是讓廚房分好小份的菜肴飲品端來。
妃月清退了侍者,聽着不遠處傳來夾雜捧杯聲的歡聲笑語,坐在院子的竹編椅上自酌自飲。
直至霞光散盡,月朗星疏,有人輕叩門扉。
粉發少女微微一頓,溫聲道:"請進。"
小院的木門是純裝飾,隻有半人高,虛虛掩映着,被推開時發出吱呀一聲響。
來者有一頭錦緞般的墨綠色長發,蜿蜒垂下更盛此處的青山綠水。
細細的柳葉眉下一雙琥珀色的貓眼,似乎總銜有若有若無的愁緒,高挑消瘦的身材被素雅的及地長裙包裹,裸露在外的肩胛與蝴蝶骨線條嶙峋,渾身上下萦繞着某種令人過目難忘的獨特氣質。
這位近乎弱柳扶風的骨感美人,正是星耀的華麗尊者,梨園寺月歌。
這兩天來雖然時有獨處的機會,但妃月礙于雙方的身份——梨園寺在全地區協調界都舉足輕重,雖知曉對方應該不是兩面三刀的人,但若是九條集團獨生女親口承認迷失受挫的消息流傳出去,未免不會造成影響。
即便抛開這些,粉發少女連在父母面前都習慣保持優秀與完美,極不擅長向别人傾吐難處,在瓶頸的話題上瞻前顧後,遲遲未能找到機會談起。
就像此刻,她略一躊躇,便錯過了先開口的時機。
月歌走路如貓一般悄然漸近,她撩起滑落的發絲别在耳後,點了點大小姐旁邊的靠椅:“我能在這兒坐嗎?”
“自然。”妃月做出“請”的手勢,又搖來了侍者清理掉小桌上的殘羹冷炙,詢問客人的意見後奉上了雙人份的餐後甜點和茶飲。
不遠處杯盤碰撞聲不絕,顯然宴會還尚未結束。
妃月猜測對方提前離席的原因,試探性問:“不知宴會上是否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我先向您緻歉了。”
月歌彎了彎眉眼,輕輕搖頭,笑意沖淡了她眉目間的愁思,化作隽永平順的甯靜,“大家辛苦工作了這麼久,好容易放松下,我在那裡他們反而束手束腳。”
現在兩人獨處,妃月沒說些“他們一定更喜歡和您一起”之類虛假的恭維,隻是淺淺道:“讓您費心了。”
月歌微微笑,輕飄飄地靠在椅背上。
院落裡沒有特意開燈,唯有邊邊角角的太陽能地燈自動亮起,卻遠遠不及從天而降的無邊月色,仿佛一場浩渺千裡的梨花雪。
溶溶的明月光落在女子青雲般的發絲間涓涓流淌,她擡起頭,似是懷念:“這次在雲州山水之中表演,倒讓我想起早先旅行的時候。”
“您早些年也旅行過嗎?”妃月真心實意地好奇,畢竟當年月歌的狀态并不适合舟車勞頓。
與梨園寺相熟的人皆知她不将久病的過去拿來賣弄,卻也未曾避諱。
墨綠長發的女士輕輕點頭,“早先是在家裡人和搭檔們的陪同下有過幾次短途旅行,也是因此結識了蘇我先生。”
蘇我初實,前任同時是星耀的首任華麗尊者,其在協調界的輝煌成就使星耀聯盟破格設立“華麗尊者”一職,與豐緣成為唯二擁有該職位的地區。
蘇我與梨園寺的相識被冠以“宿命傳承”的名号流傳出多個版本,為人們津津樂道。
“最開始要挑戰華麗大賽,父母非常擔心,支持着我的僅有草苗龜。”
“那時我全然不理解他們的擔憂,明明隻有全身心投入的表演與指揮那短暫的恒久裡,才是我唯一感受不到病痛的時光。”
她泠泠泛光的琥珀貓眼遙望着曾照古人的今時月,輕聲細語。
“華麗大賽的舞台上,我不複存在,又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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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與倒計時歸零的嗡鳴一同響起的,是布魯皇倒在地上的聲音。
決賽舞台另一端的西野難以置信地滿臉挫敗,心月狐宣布勝者帶起的滿堂喝彩,都仿佛發生在另一個世界。
不複存在,又無處不在……嗎?
妃月對上卷卷耳回頭看向她的眼睛,微微笑了起來,似乎明悟了當晚月歌未宣之于口的話語。
——“在這裡,你所背負的,也隻是你的夢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