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聞淙果然不是謙虛。他端到餐桌上的馄饨,有一多半兒都是皮肉分離狀态。
饒是如此,他吃得依然很香。搞得隔了段時間才上桌、吃着自己那份馄饨的甯琤頗為納悶,想問對方在享受什麼,又覺得這不太符合自己脾氣不好、總琢磨着把人趕走的人設。
一時之間,屋裡隻有勺子攪動湯水的細微聲響。
與三口兩口就解決一頓飯的甯琤不同,聞淙吃得速度很慢。明明是先開始的一個,可等甯琤放下餐具了,他還在小口小口地抿湯。
甯琤原先隻是等待。到後面了,不得不提醒對方:“聞老師,你要遲到了。”
聞淙又拿委屈的目光看他,這一次,甯琤卻沒有如對方的意,叫那個曾經被對方認證過的肉麻稱呼。
加上就像甯琤說的,眼下的确快到學校那邊查崗的時間了,聞淙到底放快速度,很快将最後的一點湯喝幹淨。
看着他抱着碗噸噸噸的動作,甯琤眼裡露出了一點微不可查的笑意,又在聞淙放下碗後收斂神色,下巴朝着一旁的沙發上擡了擡,道:“你的衣服放在那邊了。換好以後就走吧。”
聞淙大約是想了頗久,人都走到沙發邊了,還是又轉過頭來看甯琤,說:“哥,你這幾天好像一直在讓我快走。”
甯琤:“……?”
是這樣嗎?
“難道不應該嗎?”他疑惑地問,“我和你非親非故,卻能收留你做這麼多事,甚至給你做了早飯……”
等等,這句話不應該說。
在聞淙的表情恢複燦爛之前,甯琤鎮定自若地忽略掉自己前面的話,繼續道:“我已經對你很寬容了,聞老師。”
聞淙小聲嘀咕了句什麼。甯琤能猜到,自己沒聽清的内容無非又是什麼“哥竟然又這麼叫我”。他熟練地将其忽略掉,繼續道:“總之,我這邊是仁至義盡。你的話,希望你好自為之。”
聞淙不說話了。他背過身,像是也打算假裝聽不到甯琤前面講了什麼,開始認認真真地換衣服。
浴巾滑了下來,露出兩雙修長的腿。
與上身一樣,這位“大學剛畢業”的青年腿上也有漂亮流暢的肌肉線條。哪怕隻是一個背影,站在眼前,都像是雕塑一樣。
甯琤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又在跳了,“聞老師——”嘶,算了。他自己背過身,想了想,幹脆開始收拾碗筷。
等到将所有東西都攏入水池,聞淙也已經穿戴妥帖。他倒是十分自覺,雖然經曆了甯琤的連番打擊,卻還是湊了上來,主動說:“哥,我幫你洗碗!”
甯琤拒絕他:“你才上了幾天班,這就想惹麻煩了?”
聞淙抽了口氣,承認:“那倒沒有。”
話是這麼說,可人還在甯琤周圍遊蕩。他還有個絕好的借口:“哥,你昨晚說有話要和我講,是什麼是什麼?”
甯琤瞥他一眼,順口說:“記住你家的位置,前兩天不就差點走錯了一次?”
就這個?聞淙臉上出現一絲意外,但還是很快回答:“那當然,我絕對記得清清楚楚!”
甯琤聽着,卻搖了搖頭。
他根據生活指南中的要求,認認真真地用專門的廚房紙擦了手、将紙團扔進垃圾袋,這才領着聞淙來到家門口。
接着,甯琤從昨夜自己穿出去的那身衣服的口袋裡掏出門禁卡。看着上面的内容,他低低地“啧”了一聲。
“那你說說,”甯琤語氣平平地問,“你家住在哪裡?”
聞淙回答:“嗯……咱們小區裡的七号樓——”
“錯了。”甯琤說。
聞淙啞然。他面前,甯琤擡起頭。從始至終,門禁卡帶有信息的那一面都隻朝着他自己的方向。
“四号樓。”他說,“這棟樓也隻有一個單元。你住在402,我住在401。”
聞淙瞳仁蓦然收縮。
甯琤注視着聞淙,輕輕說:“其實我還是覺得,你住在學校裡就可以了。就算你今天沒有‘迷路’,隻是像昨天一樣,還沒有到你能離開的時間,外面又起了霧……”
聞淙沉默了會兒,看起來像是難過。
是因為自己又拒絕了他一回嗎?甯琤心想。可不等他再有什麼反應,對方又開口了。
“哥,最開始的時候我出來住,的确隻是不想待在宿舍、和其他同事一起。可現在,我出來……班上的事兒,要不是你領我去見了那個女孩兒,我恐怕到現在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學生之間都是怎麼回事呢。
“所以哥,你看,我到明月灣是确實對工作有幫助的。你别勸我了,我晚上肯定還要過來。
“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再見。”
這句話後,青年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甯琤的視線中又隻剩下對方的背影。隻是這一回,在到了門口的時候,聞淙又轉過身來。
他還是在笑,笑容燦爛,和甯琤講:“哥!!!我晚上再來蹭飯,你等我!”
甯琤眼皮跳了跳,喃喃自語:“吃吃吃,一天到晚怎麼就知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