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天黑說到天亮,從四下寂靜說到喧喧嚷嚷的聲響從樓道中、單元外傳來。
屬于小區清晨的熱鬧給了聞淙一種鮮明的感覺。自己的确還活着,不單回到了家中,還得知了哥一直在苦苦隐藏的秘密。
這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也不是全然不幸。【遊戲】是一場噩夢嗎?當然。可比起“讓哥獨自一人在其中闖蕩”,或許自己也參與其中、和哥面臨同樣的危險,才是更好的結果。
尤其是在甯琤告訴他,原來兩人的長輩都有過同樣的經曆之後。
聞淙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震撼了,可眼前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還是讓他久久無言。
“所以,”他嗓子是幹的,思緒是混沌的,“他們不是車禍,而是——甯叔也不是……而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都被聞淙說得斷斷續續。中間停下數次,終于被完整表達。
“對。”甯琤說。而再接下來的話,才是他要表達的重點:“小淙,我知道你剛剛經曆了這些,一定會害怕、覺得那些——是根本沒辦法應對的。可其實不是這樣,按照我爸在筆記裡的說法,他堅持了二十多年。咱們有他們的經驗,還有他們留下來的各種東西,一定能堅持更久。”
“各種東西?”聞淙疑問。甯琤點點頭,說了句“你等一下”,便起身去了甯旭升曾經的卧室。
片刻後,他拿了一個色澤黑沉的木盒出來。打開看,盒子裡放着兩根紅繩。
紅繩的系法一般無二,上面串的東西卻略有不同。左側是一枚小小的玉環,右邊則是一個更小的平安扣。
聞淙認出來了,這恐怕是一對子母扣。
甯琤先把帶着平安扣的紅繩系在聞淙手腕上,再把另一根繩子系給自己。
聞淙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動作。雖然盒子打開的時候,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繩子接觸皮膚的時候,冰涼的感覺讓他不由地皺起眉頭……但這是哥拿來的、據說是雙方長輩留下來的東西。聞淙相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會傷害自己。
果然,甯琤很快開始解釋:“有時候,咱們可以從【遊戲】裡找到一些能為咱們提供保護,還能被帶出來的東西。”
聞淙想讓氣氛輕松一點,便玩笑道:“就像是在網遊裡拾取道具?”
甯琤也笑了,“可以這麼理解。不過也和網遊裡一樣,這些東西都是有‘耐久度’的,用得多了就會‘磨損’。再有,低等級的‘道具’無法對高等級的……造成影響。”
很好懂。聞淙點點頭,再低頭,有些好奇地看腕上的東西。
這會兒兩根紅繩倒是沒了氣味,前面那種冰冷的感覺也不見了。
甯琤見狀,繼續解釋:“這個的話,主要作用是在你進入【遊戲】的時候,順便把我也帶進去。”沉默片刻,“我之前一直希望用不到的,沒想到,還是到了這一天。”
更沒想到,小淙被拖進去的年紀比他還要小。
光是意識到這點,甯琤就覺得胃裡沉甸甸的,像是吞了鐵。
他不想讓聞淙發覺自己狀态不對,便又拿出父親的筆記本,說起自己的一些發現。
“根據我的經驗吧,越往後,咱們要參與的【遊戲】就會越難。而如果把難度分等級,你在比較初級階段的時候,就隻能看懂初級階段的筆記内容。
“比如吧,我爸其實寫了挺多道具具體被他藏在哪裡的,但到現在我也隻找到了幾個。咱們系的紅繩是其中之一,還有一根能警示的蠟燭,一個能拍到【它們】的痕迹的相機,一個能給之前的自己撥電話的手機……嗯,就這些。對了,蠟燭已經用完了,相機最好别用,爸在筆記本裡說了,這東西很容易把【遊戲】的界限打破,讓人看到本來不應該在當時場次出現的東西。”
聞淙越聽越是緊張,身體前傾了些,“不該出現?什麼意思?”
甯琤手指交叉,手肘落在膝蓋上,“就拿你之前去的那家旅館來舉例子吧。小淙,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地方簡直太危險了,稍微不注意就會出事?”看聞淙點頭,“那我如果說,旅館其實也在保護你呢?”
聞淙愣住。
甯琤說:“我一開始在爸的筆記本裡看到這個說法的時候,也覺得很難以置信。但後來自己經曆了,才發現可能的确是這樣。對于我們來說,那個世界的所有東西都很危險沒錯。可對于那個世界的……原住民吧,對他們來講,每一樣事物都是獨立的。
“你們不能出旅館沒錯,但隻要确定了旅館内部的【規則】,就不會出事了——對,你肯定也發現了,有一部分【規則】是錯的,但這是站在你的角度。或許站在其他存在的角度,那些【規則】就是對的。
“還有一種可能,是【規則】被【它們】有意篡改,不過這是另外的話題了。先說回來吧,用了相機,你可能會拍到旅館外面、馬路上的東西。當然,也可能不是馬路,是其他地方。在這種情況下,你如果觸犯了裡頭東西的【規則】,對方或許就可以忽略掉【幸福旅館】的阻攔,對你下手。”
聞淙小小地哆嗦了一下。甯琤看在眼裡,适時地停下了話音。
他最後道:“好啦,一天給你說這麼多,你肯定也覺得暈暈乎乎。先睡吧,休息好,咱們再說下一步的事。”
聞淙還是顯得恍惚。可哥的話沒錯,倦意的确湧了上來,壓得他連眼皮都覺得沉重。
可要說和甯琤分開,他又舍不得。
聞淙不說話,也沒什麼動作,隻是眼巴巴地看甯琤。
甯琤等了片刻,臉上露出一點困惑,跟着又是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