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坐在飛馳的賽車裡,岑意傾的思緒被加快的車速撕扯得混亂而破碎,耳邊是他一句接着一句的叙述,可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所有的力氣都用在維持身體的平衡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手腕上捆着的領帶終于被解開,從手臂到雙腿都泛着酸。
她松了口氣,抓着宋祈的胳膊,任由他把自己抱回浴室洗澡。
“F1用的輪胎損耗和嚴重,不足以支撐跑完全程。”
聽見他還在說,岑意傾心裡陡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所以每一場比賽都需要換胎至少一次。”
他不疾不徐地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新的鋁箔小方片換上。
果然。
岑意傾就着兩條酸痛的腿跨進浴缸,苦着臉問他:
“我能不能退賽......”
但在這密閉的空間裡,她顯然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場比賽結束得很晚,勝者有權接過代表慶祝的香槟,打開軟木的瓶塞,噴灑出澄白的酒沫。
岑意傾累得癱軟,溫熱的水漫過身子,她現在看見宋祈就來氣,連澡也不想跟他一起泡,調了個方向躺在浴缸的另一端。
水下的皮膚被掐得發紅,她煩躁地踹了對面的人一腳,卻被對方敏捷地抓住腳腕。
她心裡一緊,整個身子都撲騰起來想甩開他,浴缸裡的水随着劇烈的動作濺到地面。
她側頭去看濕哒哒的地面,一擡眼,瞥見自己的裙子跟條破抹布似的被扔在地上。
岑意傾絕望閉眼。
Rovella送來的這批衣服裡她最喜歡這條,還沒穿夠就被這麼一通糟蹋。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她的幻覺。
在心裡為自己的新裙子哀悼片刻,她狠狠瞪了一眼對面的宋祈。
更氣了。
“别動,不鬧你了。”他松開她。
浴室裡一時間沉靜下來,她平複好呼吸,享受熱水包裹身體的放松感。
“以後不要見他。”
宋祈兀地開口:“你答應過我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岑意傾輕哼一聲,看見他就來氣。
話音未落,她腦海中便閃回了今晚在衣帽間裡的畫面。
好像确實答應過他......
後背硌在浴缸邊緣有點痛,岑意傾怎麼調整坐姿也依舊不舒服。
她想了一會兒,還是回到宋祈的懷裡,拿他當人肉靠墊,“你就這麼不想讓我去見他?”
“嗯。”她難得主動投懷送抱,宋祈弓身将下巴貼在她肩頭,“他想挖我牆腳。”
岑意傾笑出聲,“就因為這個?”
他點頭。
“你不用擔心,我拒絕過他了。”她說:“很多次。”
她和祝淮序認識這麼多年,說不知道他那點心思是假的。隻是礙于祝予安的面子,她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
眼下宋祈的态度倒能讓祝淮序有所忌憚,她不必再像從前那樣想盡辦法維持體面。
岑意傾戳戳他的手臂,“不過既然你這麼介懷,為什麼還要幫他解決引進的問題?”
“看祝導的面子。”
他的頭發沾了水,有些濕潤地搭在額前,看上去溫順許多,和平時完全兩個模樣。
“你和祝導就見了一面,這麼喜歡他?”
岑意傾承認自己的那點心機,這話脫口時,她心裡就有了想聽的答案。
宋祈微微眯着眼,側過頭親她的下颌角,
“喜歡你。”
“所以愛屋及烏。”
他從來不會讓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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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先前太累,岑意傾洗完澡就睡着了。
半夜裡的涼風把人吹醒,她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眼前的窗簾被拉開,露台門開着一條縫。
身邊的半張床還殘留着宋祈的體溫,他背對着她站在露台上,手裡拿着手機正跟那邊說着什麼,聲音被風吹散。
外面太冷,岑意傾不想起床關門,幹脆躺回去把自己裹成蠶蛹。
但這抗争沒什麼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她又從床上爬起來了。
瞥了眼站在室外的宋祈,他穿着單薄的睡衣,衣角被風吹得揚起。
病剛好全就這麼造,岑意傾懶得說他,去衣帽架上扯了件外套,打算拿給他。
“繼續争取和祝導的合作,必要的話,我會和太太一起登門拜訪。”
沒有門的阻隔,他的聲音終于變得清晰。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宋祈思忖片刻,
“有她做背書,祝導松口的可能性更大。”
“我和她原本就是利益交換,這件事沒什麼不妥。”
利益交換。
岑意傾被肆虐的寒風吹得面部僵硬,站在風口聽他把話說完,剛跨出去的一條腿又默默收了回來。
她低頭看看手裡的衣服,把它扔回衣帽架上,鑽進已經變得冰冷的被子裡,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