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了她的選擇，岑意傾的手默默攥緊，暗自掙紮了許久才問她：

“你真的想要這個孩子嗎？”

江夢本以為她會直截了當地放棄她，聽見她這樣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隻能摸摸自己尚且還平坦的小腹，喃喃道：

“想的吧。”

想的吧。事到如今，她說這話像是在勸自己。

“我很喜歡演戲，小時候寫作文寫到我的夢想，我都會毫不猶豫地說要當演員。”

岑意傾不解：“那你為什麼......”

“你也知道，我沒什麼背景。小時候因為偶然出演大爆劇火了一把，還沒嘗到點甜頭，就被爸媽抓回去專心上學。”

“他們的思想比較傳統，不想讓我混這個圈子。我跟家裡鬧了一年多才去考的戲劇學院。但這圈子裡更新換代太快了，沒什麼人會記得一個作品寥寥無幾的童星。”

“前幾年的那些糖水劇，雖然沒什麼分量，但已經是我能靠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的資源了。”

江夢的話裡沒有摻雜太多主觀情緒，娓娓道來，冷靜得像是在講别人的故事。

“盛知川說生下小孩就和我領證，以後的影視資源可以随我挑，不限制我的事業發展。這對我來說沒什麼不好。”

岑意傾久久沒有說話，目光落在黑屏的手機上。

巨大的沉默像烏雲般傾壓而下，她知道有什麼東西能穿透這片讓人喘不過氣的雲層，但更清楚這東西會把她拖進泥沼。

“謝謝你能想到我，但我恐怕隻能辜負你的好意了。”

江夢看了她一眼，起身，“如果沒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岑意傾的手臂越過桌面抓住她。

這個别扭的姿勢維持了幾秒，她終于下定決定要把一切都告訴她，包括那段她本想删去的錄音。

“他在騙你。”

江夢擰眉，兩人對視一瞬，她意識到岑意傾的眼神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緩緩坐回去，“什麼意思？”

岑意傾心一橫，解鎖手機推給她，播放錄音。

“......你爸這身體，也不知道還能再捱多久。”是賀婉笙的聲音。

“先吊着吧，請個護工好好照顧着，等江夢把孩子生下來再說。”盛知川道。

“你還真要娶那女人進門呀？我不都跟你說了......”

“唉媽，我就是那麼一說，又不是真的要娶她。”

盛知川不耐煩地打斷她，“到時候把孩子生下來，遺産一到手，我管她是死是活，孩子我都可以不要。”

“你就不怕她拿這事要挾你？”

他輕嗤一聲，似乎是在表達對母親這個問題的不屑：

“我已經聯系好國外的精神病院。”

......

江夢感到一陣耳鳴，兩人後面還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聽不清了。

先前為這段錄音苦惱糾結了太久，岑意傾終于還是把它送到了最該聽到的人面前。

剛才聽她說完那番話，岑意傾很難坐視不理。

如果她不知道錄音，如果她真的生下孩子，如果盛知川真的在拿到遺産後将她們母子遺棄。

岑意傾不敢想象後果，江夢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岑瑤，那孩子會不會變成第二個她？

在她不知道的某個角落，是否會有人重演她的命運？

一旦涉及到這個，她便無法再坦然地置身事外。往事會推搡着她代入最不幸的結局。

誕生自童年恐懼感像海嘯般席卷天地，把她先前下定的決心淹沒得一幹二淨。

她最終還是跳進了盛栀設置的圈套，卷入盛家這場還未正式打響的争端。

錄音已經播完了，手機屏幕熄滅。

江夢雙手抱着腦袋抖如篩糠，剛才的錄音還在腦内回響，讓她難以接受。

岑意傾看出她的不适，起身走到她旁邊，“你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

她搖搖頭，示意岑意傾坐下。

“謝謝你告訴我。”

她竭力控制情緒，但端起杯子時，手還在忍不住地顫抖。

“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不隻是這部電影，還有這個孩子的去留。”

岑意傾把微信二維碼亮給她，兩人添加聯系方式。

“如果你願意參演，我可以把你引薦給祝導。另外，有任何其他的問題，我也很願意幫你。”

“謝謝。”

江夢騰地起身，沒有道别，拿起包沖出咖啡廳。

岑意傾側頭看向窗外，天色漸暗，厚厚的雲層遮擋住月亮，重壓在樓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