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憋在心裡的話一口氣說出來之後,景顔心裡暢快了許多。
她從前覺得順即是孝,所以總是聽媽媽的話,就連戀愛和婚姻也乖乖配合。
畢忱事業有成,在長輩眼裡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因而即便她不怎麼情願,也還是聽從媽媽的安排,和他走到一起。
這些日子因為上節目,她忍了畢忱很久。從他最初在衆人面前肆無忌憚地對她身材羞辱,到後來的打壓嘲諷,她全部默默咽下,頂多在鏡頭之外發發脾氣。
偶爾她也懷疑自己的決定,但一想到媽媽,她便将這懷疑抛之腦後了。
那天在刺繡坊,岑意傾的話就像是一劑強心針,把她心裡刻意忽略的猶疑喚醒。
于是她終于下定決心,起身往船頭走。
“景顔!”
畢忱跟着站起來,一把拽住她的衣角想讓她留下。
正在行進的船本就不太平穩,被他這樣一拽,景顔一個趔趄往後倒去。
幸虧反應快,她一手抓住船沿,才不至于摔得太痛。
畢忱同樣沒站穩,在她摔倒之前先一步跌坐在地。
這下帶起了不小的動靜,船身在兩個人的動作下劇烈搖晃起來,一直在船頭專心劃船的船夫也因此回頭,望向船艙裡的兩人。
景顔氣惱地扶着船舷,待船不再搖晃,才慢慢站起來。
畢忱還死死攥着她的衣角,一秒不曾松開。
距離碼頭越來越近,她用力将衣角從他手中抽離,招呼船夫靠岸停下。
畢忱扶着船沿要起身攔住她,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已經上了岸。
“就到這裡吧。”
她站在岸邊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剛要轉身離開,突然想起自己還有話要說,又停下了腳步,
“對了......”
見她回身,畢忱心裡瞬間燃起希望,滿懷期待地望着她。
“以後評價别人之前記得先照照鏡子,□□點評人類這種事在綜藝上能收獲節目效果,放現實生活會裡會被吊着打。”
“再見,敬酒不吃吃料酒的東西。”
景顔朝他搖搖手,末了又糾正自己,“算了,還是别見了。”
她轉身,在鏡頭注視下向遠方走去,直至消失不見。
另一邊,司硯和喬語冰的船上卻是風平浪靜。
早在第一期錄制結束後,岑意傾就從盛栀那裡聽說了喬語冰粉絲上位的事。
這件事在競圈本就不是什麼秘密,隻是司硯退役後,大家對他的關注度少了許多。但随着節目播出,這事又被再次提及,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岑意傾一直覺得這兩人的相處方式很病态。喬語冰就差把司硯哄成胚胎了,而他接受得心安理得,偶爾給出一點點回應,她便心滿意足。
她對司硯的感情裡摻雜着崇拜,以及一種犧牲自我感受的奉獻精神。
岑意傾雖覺得兩人間的付出不對等,但也知道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她隻是個旁觀者,不好多作評價。
觀察室的轉播屏幕上,喬語冰一直和司硯說着備婚的事。
他們在參加節目之前就已經訂婚了,隻等節目收官,就要開始準備婚禮事宜。
“你想回老家辦婚禮還是就在明京?”
她問,問完又替他分析兩地各自的利弊。
司硯懶懶靠在船邊聽她說完,“你定吧。”
白分析一通,但喬語冰并不介意,又跟着詢問他其他安排。
司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她,直到她終于說累了,與他并肩靠在船沿。
船艙裡突然安靜下來,良久,她轉頭看向一直遊離在外的司硯,
“以前一直沒有問過你,你當時為什麼會和我在一起?”
司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将頭枕在船舷上望着天空發呆,似乎沒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喬語冰歎了口氣,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沉默。
就在她準備和往常一樣跳過這個問題時,司硯突然垂下頭,将目光落在船底的木闆。
“我累了。”他說。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疲憊,還是單純地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又或者他已經給出了答案,他選擇她隻是因為從前的生活讓他太過勞累,他需要一個人照顧他。
但無論如何,喬語冰選擇相信前者。
她抿唇,“景顔把遊湖的機會讓給我們了,等會兒我們可以去畫舫上放松放松。”
是的,在昨晚的遊戲中,景顔和畢忱找齊了照片中對應的所有燈彩。如岑意傾想象的那樣,分手的那組獲得了遊湖機會。
但她腦補的尴尬場面并沒有出現,景顔才不想為了這點小獎勵再和畢忱獨處幾個鐘頭,在昨晚就把這機會讓給了喬語冰。
小船還在河面飄着,景顔的話像是一粒投進河底的石子,沒得到任何的回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河底的石子早就堆積成山,而她在司硯一次又一次沉默的循環中逐漸習慣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