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般的記憶撥弄江夢敏感的神經,她雙手緊緊攥着杯子,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偌大的病房裡安靜得落針可聞,岑意傾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隻能默默在她身邊坐着。
“我隻是想拍戲而已。”江夢嗫嚅着:“我沒有想到會這樣。”
從被盛知川關起來的那天開始她就總是哭,哭着醒來再哭着睡去,到如今眼淚已經快流幹了,眼眶又幹又澀。
“事已至此,不要再苛責自己了。”岑意傾擁抱她,輕輕順着她的後背,哄小孩般地柔聲安慰:
“你當初也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這不能怪你。”
盡管兩個人先前因為黑通稿的事有一點過節,但是岑意傾一直很清楚矛盾的源頭在哪裡。
她欣賞江夢的演技,也知道在這圈子裡有太多身不由己。一個毫無背景的演員在資本遊戲裡是沒有選擇權的。
她不想把錯誤全都歸結在她身上。
“謝謝你。”
江夢張嘴想發出一點聲音,可是嗓音早已嘶啞,不由得咳嗽了幾聲,清清嗓子問她:
“我還可以繼續演戲嗎?”
岑意傾一愣,垂下眼睫沒有回答。
現在的情況不适合她抛頭露面,盛知川也許還會繼續找她。
江夢看向她的眼神滿懷期待,但這期待卻在長久的沉默中很快蒸散。
雖沒明說,但她似乎已經知道結果了。
但她還想再試着争取一下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我真的很想演戲,你發給我的劇本我也看過了,如果祝導那邊着急開機,我做完手術可以馬上進組。”
岑意傾咬了咬唇,在心裡暗自思忖良久,對她道:
“你不要着急,離正式開機還有很長時間,等你休養好了再去見祝導,在這之前,最重要的是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可是……”
江夢還想說什麼,但病房門被打開,護工拿着幾張檢查報告進來:
“太太,醫生已經看過檢查報告了,沒有問題,明天就可以手術。”
“放那兒吧,你先出去。”岑意傾指指門口的櫃子。
護工點頭,放下報告後把門帶上。
病房裡又歸于平靜,岑意傾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
她該走了,下午還要上手語課。
“我明天陪你過來做手術好嗎?”她歪着頭去看江夢。
江夢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
“那明天見,今晚好好休息。”
她起身朝門口走去,手剛搭上門把,江夢在她身後深呼吸一口氣,語氣堅決:
“我想告他。”
“隻有确定他以後都不會再找我,我才能放心地演戲。”
岑意傾怔住,在原地靜默了幾秒,拉開房門。
醫院走廊的腳步聲和談話聲傳進病房裡,連帶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需要幫忙随時找我。”她說:
“在你正式進組拍戲之前,有任何事我都會幫你解決。”
關上病房的門,岑意傾開車去宜頌。
今天一大早就陪江夢來了醫院,忙活到現在她早已經饑腸辘辘。
她停好車,去樓下便利店買了個飯團,扔進微波爐裡加熱。
微波爐開始倒計時,岑意傾盯着那跳動的數字發呆。
她回想起江夢說的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按照江夢的說法,昨晚找到她的那套公寓并不是盛知川最初關她的地方,如果不想讓人找到她,不應該盡量避免轉移位置嗎?
而且他一開始對江夢那樣嚴加看管,為什麼換了個地方就變得松懈了?
如果說昨天那套公寓守衛森嚴也就罷了,但昨晚岑意傾和宋祈一路上暢通無阻,就連攝像頭都沒看見幾個。
盛知川前後的态度轉變太大,這一切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微波爐加熱完畢,一旁的店員幫她把飯團取出來。
“小岑!”
她剛要伸手去接,蓦地聽見身後有個陌生的聲音在叫她,順着方向回頭看去。
說話的人穿着便利店的工作服,“你下班前去把倉庫裡的貨碼好。”
“好的店長。”幫她加熱飯團的店員連連點頭應聲。
岑意傾偏過頭看向他,原來隻是碰巧遇見同姓而已。
她低頭拆開飯團,但下一秒便像是觸電一般頓在原地,原先包裹在腦中的疑雲随着包裝紙一起被撕開——
江夢從任凜口中聽到的那聲“盛總”,真的是盛知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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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意傾結束手語課是在傍晚,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
她今天的狀态不好,大腦被亂七八糟的事塞得滿滿當當,看着老師快得像結印似的手語就忍不住走神。
好不容易學完今天的内容,老師下班離開,她還在會議室裡坐着。
尤婧推門進來,拉開她身邊的椅子,“你什麼情況?”
岑意傾的臉貼在桌上,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這兩天到處跑,累死了。”
“你不是昨天上午就回明京了嗎?休息這麼久了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