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暗的森林裡,豺狼虎豹之中闖入不速之客,他們出奇的團結,按兵不動,将那位不速之客團團圍住,隻等那位不速之客露出弱點來,便狠狠撲上去啖其血肉。
周圍的人睜着漆黑的眼睛,一言不發,任由少年出聲。
燈火通明的廊下,少年抱着冷得發抖的妹妹,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孩。
她比他大幾歲,但她太瘦弱,臉色被寒風刮的冷白,這樣站着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她穿的簡單,但錦衣玉食長大的她周身氣質矜貴,沉靜娴雅,隻是看着她的眼睛,又能感覺到隐藏在溫柔外表下的力量。
這是沈瑜青對沈玉蕪的第一印象。
他看着眼前沈玉蕪,張口喊:“姐姐……”
“啪——”
少年的話被巴掌聲打斷。
他的臉被打偏到一旁,青白的臉上瞬時出現了紅印。
扇他巴掌大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那個沈家口中的病秧子、好說話的沈玉蕪。
沈玉蕪這一巴掌扇的十分用力,她的手扇完以後微微發紅,掌心一陣一陣地泛熱。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再看了一眼他話中的女孩,淡色口紅的唇抿成一條線,聲音平和卻帶着冷:“閉嘴,誰是你姐姐?”沈玉蕪說話和往常并無不同,她向來說的不急不緩,帶着她特有的柔和,“不過來曆不明的私生子。”
不速之客在此刻亮出了她鋒利的爪子,狠狠地給周圍的豺狼們來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深可見骨,血液飛濺,直直将沉寂的野獸們激怒。
沈家隻有沈玉蕪的父親沈塗是婚生子。
沈從山、沈從清、沈從宴全是沈塗父親外面的女人生的。
如果說他們和沈瑜青兄妹兩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們從一出生開始就生活在沈家大宅裡,知道自己的母親是沈父的情人,自己是私生子。
這更别說沈家兄弟幾個的孩子了。
父親都是私生子,那他們是什麼?
沈玉蕪在罵沈瑜青,但更是罵在場的所有人。
沈玉蕪當然知道,她怎麼會不清楚自己喊了十幾年的二叔三叔是什麼出身呢?隻是從前沈父在的時候,一家人沒有敢造次的,都是唯沈父唯命是從。
但現在沈父不在了。
沈父的留下來的巨額遺産,他們也想分一杯羹。
沈玉蕪一清二楚。
而沈瑜青兄妹倆就是他們為沈玉蕪準備的第一份禮物。
沈從山壓抑住眼中的怒意,扯出一抹笑,以長輩的口吻勸說:“小蕪啊,有氣也不要對弟弟妹妹撒啊。”他把沈瑜青兄妹攬過來,“瑜青和瑤茉和你是親姐弟,親姐妹,你們要相互扶持才對。”
沈玉蕪看着惺惺作态的二叔,臉上保持着笑容,柔聲說:“二叔說的奇怪,我爸從沒跟我說過還有弟妹這件事,怎麼就憑空冒出來兩個這麼大的孩子?”
沈從山早料到沈玉蕪不肯認,他朝自己身邊使了使眼神,站在他身邊的女孩立馬拿出一份檢測單:“大姐你看,這是瑜青、瑤茉和大伯的DNA檢測。”
連DNA檢測都準備好了,這些人果真如謝寒城資料中寫的那樣,不安好心。
她并沒有接過那份資料,隻是看着二叔這個女兒開口說:“阿荔,姐姐從前對你挺好的吧?”她看向滿身奢侈品的沈荔,“從前我從國外回來,哪次沒給你帶禮物?我爸出差給我帶禮物也會記得給你帶一份,現在你竟然要幫着外人逼姐姐嗎?”
沈荔的動作一頓,眼神之中有些掙紮。
沈玉蕪确實對她很好,大伯對她也很不錯,但是……
她的目光遊移至一旁自己父親沈從山身上,眼神裡褪去掙紮,堅定開口說:“阿姐,我沒有逼你,隻是瑜青和瑤茉也是我弟弟妹妹,他們從小流落在外面,現在好不容易回來,就想要個家,我不忍心讓他們連這點念想都空了。”
沈玉蕪心中冷笑,他們要是就想要個家,她二叔有何必上趕着在她一回來就拉着這兄妹兩個過來?
他們不是想要個家,他們是想要整個沈家。
沈玉蕪站在他們的對面,看着前面的那一張張一副副熟悉的面孔,這些曾經都是她以為最親的家人,但現在成為了沉默的劊子手。
哪怕已經提前看過了資料,但真當她站在最熟悉的家面對最熟悉的親人的時候,也仍然覺得心中一陣薄涼。
爸爸,你也想過今時今日嗎?
沈玉蕪想,爸爸一定是想過的。
如若不然,又怎麼會立下遺囑,情願把她托付給一個外人呢?
隻不過這些陰暗裡的腌臜東西沈父從來不讓她見到。
有沈父在,她的世界裡永遠無憂無慮,永遠開心快樂。
沈玉蕪的眼眶逐漸濕潤,父親為她做的一切都堅定了她一定要查明真相的決心,如果說父親是被人害死的,那她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她伸出手抹去自己眼眶周圍的淚水,不想再談論這兩個人,開口問:“二叔,回來的時候就聽到外面傳我爸爸出事了,我爸爸出了什麼事?”
沈從山滿臉沉痛,痛惜地說:“孩子,哎…你回來晚了,你爸爸他……已經走了。”
意料之中的話。
沈玉蕪聽後倒退幾步,似乎站不穩,瞬間淚水盈滿了眼眶,滿臉不可思議,震驚地問:“不可能!我爸爸怎麼可能死?”
她的樣子像極了剛剛得知噩耗,這樣姿态的讓沈從山皺了皺眉。
他和旁邊站着的弟弟沈從清對視一眼,使了使眼色。
沈從清從人群中站出來,看着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的沈玉蕪問:“小蕪,你才知道這件事嗎?”
沈玉蕪一副被打擊得站不穩的樣子,阿傑在旁托着她,看她捂着臉哭着說:“我不知道,爸爸的秘書說爸爸出事了,我隻當是生病了……”
說着,她撲到沈從山身前,抓着沈從山的胳膊哭鬧着說:“二叔,二叔,我爸爸是怎麼死的?我爸爸是怎麼死的?”她滿臉爬滿淚痕,“你帶我去見我爸爸,我要見我爸爸!”
沈從山被她晃得不穩,見她似乎是毫不知情的樣子,也軟了些聲音:“你先别急,你爸爸死的突然,集團裡很多事情都沒有安排好,現在我們對外都是秘不發喪的。”
“秘不發喪?”沈玉蕪擡起頭淚眼婆娑地問,說着她情緒更激動,“我不相信!你們一定是在騙我!我要見爸爸!我要見爸爸……”
沈玉蕪的情緒達到頂端,整個人身子一軟,阿傑吓了一跳,趕緊接過她,讓她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懷裡的沈玉蕪在無人看到的地方輕輕拍了下阿傑,阿傑神色幾不可查的僵了下,而後配合的繼續緊張。
沈從山等人也被吓了一跳,他們看了一眼暈過去的沈玉蕪,又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阿傑,上下打量一番以後,問:“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剛剛衆人都沒注意跟在沈玉蕪後面撐傘的阿傑,現在沈玉蕪暈倒了以後才注意起來。
阿傑淡淡一笑,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沈從山:“沈總您好,這是我的名片。”
名片上赫然寫着的title——帝金集團秘書長李傑。
帝金?
沈從山心裡一驚,這丫頭什麼時候和帝金的人有關系了?
阿傑繼續笑道:“抱歉,我們夫人似乎身體有些不适,可能需要休息,麻煩你們打開沈家莊園的門禁,讓我們老闆的車開進來。”
這番話讓衆人迷糊了。
沈荔年紀小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直截了當的問:“爸,他在說什麼?什麼夫人?這人誰啊?”看着他虛虛托着沈玉蕪,不客氣地說:“把我姐給我,你沒看到她暈倒了嗎?”
沈荔不清楚,幾個小輩更不清楚,但是沈從山幾個卻一清二楚。
如果眼前這個人真是帝金的人,他口裡說的老闆,隻有可能是那位。
他稱呼沈玉蕪夫人?
那位怎麼可能會沈玉蕪結婚?
阿傑似乎看出他們的顧慮,立刻拿出一套說辭來:“我們老闆和沈小姐早幾年在國外就認識,一直在秘密交往,今年沈小姐生日以後就在老沈總的同意下秘密結婚了。”
“秘密交往?還秘密結婚?”沈荔仿佛聽到笑話一樣,“你知不知道我姐,我大伯寶貝一樣看的跟金子一樣,會同意她跟别人秘密交往秘密結婚?你開什麼玩笑?趕緊把人給我們!”
沈從山聽着女兒的話額頭青筋直跳,他呵斥一聲:“阿荔!住嘴!”而後賠着笑說:“不好意思,小女兒年紀小不懂事。”
他将名片還給阿傑,不欲與他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