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近乎于“大出風頭”的興奮感過去之後,康納終于發現了自己其實并沒有那麼喜歡宴會這樣的事實。
在康納短暫的,不超過一個月的生命之中,這是他第一次離開萊克斯的身邊超過半個小時。
萊克斯将他介紹給記者,介紹給合作夥伴,介紹給公司的下屬,但萊克斯一直都會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在防止他飄浮在空中。康納不讨厭這個,隻是他偶爾會希望萊克斯能夠對他更加縱容,更加信任,讓他獨自去面對媒體和衆人,就像是遊戲裡那樣。
康納在遊戲裡一直都做得很好,他是萊克斯集團的“超人”,他的語言和行為雖然可能略有輕佻,但也絕對不失風趣幽默。他掌握和人交流的技巧,他直到怎樣營造英雄的形象,但是,在現實當中的一切又截然不同。
康納覺得自己快要吐了。
當他在萊克斯的身邊的時候,他可以用自己超乎人類的敏銳感官去關心萊克斯的一切——或許和遊戲有關,萊克斯的身上并沒有濃厚的體味,自然也無需使用香水去遮蔽;萊克斯的心跳相比一般人緩慢,每分鐘維持在50上下;萊克斯按住他肩膀的時候手指會微微收緊,他可以看到萊克斯的手很漂亮……
但是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去關注萊克斯之外的東西了,他可以聞到香水的氣息,酒和果汁的氣息,肉的氣息和洗滌劑的氣息。人的體味被掩蓋在香水的氣息之下,還有血和□□的氣息,那些氣味充滿了他的鼻腔,他有些想吐,讓他想吐的又不隻是氣息。
更多的是,啊,沒錯,讓他更加想要嘔吐的是人們說話的聲音。
他們在嘲笑着康納,康納可以聽到他們這麼說,康納是運氣不錯的鄉下小子,有個擅長勾引人的妓女母親。康納很慶幸自己的身份是萊克斯編造的,世界上并沒有一個受到傷害,失去生命,還要被他們嘲笑為“死得其所”的可憐女人。
他們說萊克斯完全是糊塗了,說不定秃頭也是因為大腦受到了影響,否則不會有人這樣大張旗鼓地将一個沒受過教育的男孩推上台前,還給他那麼多的權力和金錢。他們說萊克斯說不定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宣告破産,桃之夭夭。
他們說“讓漂亮的小東西稱呼自己Daddy說不定是新的流行呢”,“親兒子在床上不是更過瘾嗎”……他們用着法語、拉丁語、西班牙語……哪怕他們對上了康納的眼睛,也可以一邊露出溫和友善的笑容,一邊繼續說着那些惡毒至極的話語,那些高高在上的污言穢語,他們似乎堅信康納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但康納可以聽懂。
他緊緊咬住下唇,不由自主用出了X視線,他看到會場中有着那麼多骨架,在褪去那層皮囊之後,誰又比誰高貴呢?在絕對的力量之下,他們終将退避,而他和萊克斯将會是使他們退避,使他們噤聲的人……
康納很清楚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态不對,他走到餐台邊上,拿起一個黑森林蛋糕放進嘴裡。
不好吃,他想,沒有那天和萊克斯路過面包房時排隊買的好吃,即使這個蛋糕的油糖比例更加完美,即使這個蛋糕用的是更好的白蘭地,即使這個蛋糕用的是新熬的櫻桃醬而不是罐頭櫻桃……康納歎了口氣,他向着巨大的落地窗,看着一望無際的花園。
在花園的樹上倒吊着一個男孩。
似乎注意到了康納的視線,靠雙腿挂在樹上,頭下腳上的男孩對他招了招手,康納看到他是個黑發藍眼,笑容開朗的男孩。康納也不想在這個會場再呆下去了,于是他看了一眼萊克斯,發現萊克斯正在和别人聊天之後按照之前看到的,酒店的裝修圖片,走進了花園。
在踏出宴會的會場的瞬間,那些混亂的氣息似乎就離他遠去了,康納聽到了夜風的聲音,伴随着夜風的還有微弱的蟲鳴,在空氣中飄散着玫瑰和夜來香的味道。倒挂在樹上的男孩對他打了個招呼,從樹上一躍而下——康納被他吓了一跳,這棵樹恐怕有三米高,康納差點因為擔心他摔斷腿而沖過去。
但是男孩落在地上的姿勢非常輕盈,就像是從樹枝上飛掠而下的飛鳥,在注意到康納驚訝的眼神時,他張開雙臂,浮誇的對着康納行禮:“飛翔的迪克·格雷森,向你緻敬,兄弟!”
“理查德·格雷森先生?”康納将萊克斯給他看過的名單和人名對應了起來,面前的人是布魯斯·韋恩的養子,以前在馬戲團工作過一段時間,“你好,我是康納·盧瑟,很高興見到你。”
迪克挑了挑眉,然後和康納握了握手:“迪克,我更喜歡你這麼叫我,康,布魯斯對我提起過你,你真人比在電視上看到的帥多了。”
“謝謝,迪克,”康納說,他在迪克的身上感覺到一種純粹的善意,即使他可以從迪克的身上聞到幾乎是血腥的氣味,“剛才那一下很酷,我想我可以理解為什麼你是‘飛翔的’迪克·格雷森了。”
“哈!”迪克滿足地笑了起來,“我喜歡你——裡面的宴會挺煩人的,對吧?變成有錢人就是這點不好,總是要參加一些應酬,所以我偷偷溜出來了。”
“我看到了你,所以我也偷偷溜出來了,”康納笑着說,“但你的監護人不會着急嗎?如果他找不到你的話?”
“嗨,沒啥的,布魯斯自己也挺想開溜的,但是沒辦法,他是老闆,上次還有人說他在公司本來就隻起到一個吉祥物的作用了,要是連宴會都不去參加,那公司就真的和他沒啥關系了,”迪克扶着額頭,裝作非常苦惱地歎了口氣,“哎,男人,有時候真像是孩子。”
“也許是。”康納看向會場,萊克斯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康納知道萊克斯在看的不是時間,他的身體裡被植入了萊克斯集團的定位芯片,這塊芯片隻有萊克斯能啟動,萊克斯是在查詢他的位置,康納不會對此感覺到冒犯,相反,更多的是喜悅。
迪克端詳着面前的男孩——當然,雖然他現在也隻是男孩,但他認為作為羅賓,他毫無疑問是更為年長的一方。布魯斯希望他可以接近這個男孩,當然,這一份接近不是為了商戰也不是想澆死萊克斯集團的發财樹,單純就是希望迪克能有點同齡的朋友。
康納比他想象的更加機敏,迪克并不覺得一個普通男孩可以發現自己在觀察他,要知道迪克經過了蝙蝠俠的訓練,他隐藏自己的能力非常出色。除此之外,迪克可以從康納的臉上看到一種倦怠,他知道這種倦怠從何而來,在他第一次出現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場合的時候,圍繞着他的污言穢語就沒有停下過。
他隻是覺得……這不公平,無論對他還是對布魯斯都是。
那些人議論着布魯斯收養他的“真實目的”,他們在說什麼時候布魯斯會摘下面具,他們會做的一樣。他們邀請布魯斯去一些晚宴,這是他們之前不會邀請布魯斯去的,因為布魯斯在之前的取向都是成年的,身材姣好的女性,但是現在……
和迪克同齡的,或者比迪克更小的,男女都無所謂,他們是從美國,從其他國家被帶到美國的,哥譚的人口買賣的很大一部分也是在為這些上等人的晚會提供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