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位于靈雲峰次峰,程心攸雖有木椅,但隻有主峰台階才鋪有木闆。
因此,她離開主峰,又爬了一夜山路,才爬到祠堂殿前。
偏逢電閃雷鳴,程心攸如同電影裡女鬼,一臉慘白,拖着身軀,強撐着擡手叩動殿門上的鐵環。
殿内明明燭火通明,但許久無人開門。
程心攸心想,任天賜這小子不會偷偷睡着了吧?
算了,不管了,還是自力更生吧。
她使出吃奶的力氣,龇牙咧嘴強行推開厚重殿門。
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将爬進殿門半個身子。
她氣喘籲籲,擡頭便見任天賜腰背極其闆正跪在一副巨型畫像前。
自己狼狽至極,這人明明就在殿内清醒着也不出來幫忙!
程心攸怒上心頭:“你沒聽見我在敲門嗎?”
少年依舊跪得筆直,頭也沒回,慢悠悠地回:“你沒見我正罰跪嗎?”
對方理直氣壯的樣子,氣得程心攸痛心拍地:“迂腐!迂腐!”
可惜,任天賜依舊腰背筆直,對程心攸旁若無人。
程心攸也有自知之明,畢竟她賴着任天賜留在院内害他罰跪,他對自己有怨氣也很正常。
她歎氣,行大事者不必拘于小節。
慢慢爬到任天賜身旁,趴在地上,仰頭看他,緩和語氣:“知道你不待見我,但你放心,這次來我是想補償你的。”
任天賜垂眸盯着蒲墊,仿若未聞。
程心攸并未氣餒,開門見山:“我知道這次術考陪練是誰。”
豈料少年冷嗤:“不幸,我已經知道了。”
輪到程心攸石化了。
“不可能!”她懷疑任天賜是有意使詐。
“春來适發情,烈鳥看上了次峰上的白鶴,尤其愛惜毛羽。上次陪練被五師兄砍掉三分之一的羽毛,白鶴便對他嗤之以鼻。這次憤怒出逃,定然也是為了躲避陪考。”
居然說中了!
程心攸一臉不可置信。
“你怎麼猜到的?”
當然是......多跪幾次祠堂就能發現。
但他可不打算解釋。
少年淡然笃定的模樣,程心攸看在眼裡,心裡亂如麻。
怎麼辦、怎麼辦?這小子好像比想象中聰明。
反派帶腦不就是給她增加任務難度嗎?
許久等不來程心攸開口,少年這才冷冷往地上瞥一眼,又厭惡地快速收回。
“說吧,你煞費苦心跑......爬來告訴我術考陪練,意欲何為?”
少年故意加重“爬”字語重,程心攸豈會不知他嘲諷之意,可為了獲得神力她自願當一回“忍者神龜”。
“我知院内弟子術考過關才能下山遊曆,我是來幫你的。”
少年冷聲不屑:“妖慣會撒謊蠱惑人心。”
總說我是妖,那晚湖中你赤血紅瞳算什麼?
堂堂捉妖院?不僅用妖作陪練師傅,還将妖收做弟子。傳出去,才會被世人質疑恥笑!
程心攸深呼吸,忍住心中所想。
程心攸慢慢坐直,不再讨好。
“其實你在院裡的日子很難過吧?”
無人的祠堂,祖師爺的巨幅畫像下,燭火倒影在少年白皙臉頰上跳動。他黑眸微動,望向程心攸有一絲訝異。
那晚湖邊,程心攸被扔到鵝卵石上後,少年起身穿衣。她不僅瞥到了他腰部的火焰胎記,還有背部一青一紫的傷痕。
“你背上的傷我看到了。”
“你懂什麼,練習術法難免受傷。”任天賜撇過臉,嘴犟。
“可你當衆說出半夜下山挑水,無人意外。說明大家習以為常,院子裡挑水這樣的重活,你經常做。”
被戳破,任天賜冷冷睨向程心攸:“你這妖,雖毫無妖力,但心思缜密。我真該昨夜就殺了你。”
呵,破防了。
程心攸也不裝了,“不如我們合作,你幫我進術考考場旁觀,我幫你通過術考好下山曆練。”
“你是妖,竟妄想窺探捉妖術考?”
任天賜眼中嘲諷拉滿。
程心攸那個氣啊,差點把“你妖喊捉妖”吼出口。但她此時打不過他,隻能忍!
“更何況,我已知烈鳥是本次陪考,何須你一腿殘相助?”
行行行,程心攸算是知道了。這小子是芝麻大點氣度,睚眦必報,說話也忒毒了!
“烈鳥出逃必然引起院内弟子疑慮,我要是掌院,謹慎起見,必然換了陪考。”
程心攸巴掌拍地,信誓旦旦。
任天賜眼波流轉,明知她言之有理,仍微昂下巴,冷面咬颌:“即使換了陪考,靠自己我一樣能通過術考。”
他有他的驕傲。
呵,腦子不靈光。
程心攸輕嗤:“你認為我是妖,所以不肯幫我。那我要如何自證清白?”
那晚程心攸水下憑空而現,任天賜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此時她說什麼他都不信。
見狀,程心攸咬牙,“或者換一種說法,妖都有什麼共性?”
任天賜黑眸清冷,看向程心攸大有讓她死個明白的意思。
“神乃天地所造,妖卻要靠自身修行,因而全天下的妖體内都有妖丹!”
程心攸迫不及待追問:“體内何處?”
“心。”
少年話音未落,便被程心攸緊緊抓住左手牢牢按在她的左胸上。
任天賜瞪大雙眼,肉眼可見面紅耳赤。他極力抽回手,下一秒卻又被程心攸用雙手強行按回去。
“你看我有沒有妖丹?”
一貫冷面淡定的少年難得驚慌失措,喑啞吼道:“你瘋了!”
他被迫用雙手去推程心攸。
程心攸畢竟病了許久,自然掙紮不過年少力強的任天賜,摔倒趴在地上。
她沒放棄,起身又要去找任天賜,誰知後者手腳并用飛速跪得遠遠的。
程心攸氣惱:“你躲什麼?你說我是妖,這會讓你查妖丹倒退縮了?”
任天賜像看瘋子一樣的眼神:“就算你是妖,豈能不知男女授受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