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子欽又重新提出質疑:“就算埤城天不熱,可日日下雨濕氣重,死豬肉也存不到一月,你們都把屍體藏哪兒了?”
張屠夫頭搖成撥浪鼓。
“公子,我是粗人,不是蠢人。這個問題與上一個問題無異。”
“呵,你現在倒聰明上了?”程心攸嘲諷。
胥子欽忍了又忍,咬牙:“那好,最後一個問題。那些肉裡有沒有死人肉?”
“公子,你說什麼呢!”
張屠夫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承認,肉是摻了假,可絕對不是死人肉啊!”
可程心攸四人還是保持疑慮。
她嚴肅質問:“水患死了那麼多人,人肉也是肉,你們就沒動過一點歪心思?”
張屠夫瞪大了眼:“賣黃龍泡過的死豬肉已是貪心,再賣死人肉......那我就真真是個畜生了!”
他還有點急眼了,“我說的可是真話!”
程心攸沒好氣哼了一聲:“你現在幹的事難道不是畜生嗎?”
張屠夫抿了抿唇,仍在狡辯:“黃龍沖走良田,城内糧食價高者得,尋常百姓誰還吃的起?我賣那些肉不也是為了鄉親們不被餓死嗎?沒趁機漲價也算有良心哩。”
氛圍一時有些沉重。
胥子欽瞥向井内,淡淡開口:“行,拉他上來吧。”
誰知院門外突然響起喧鬧聲。
任天賜往外望了一眼,淡淡道:“方才那群人又回來了。”
那群人個個手拿木棍棒槌,嘴上罵着:“狗日的張三,你跑不了!”
程心攸轉頭一瞥,原先站人的地方空空如也。
“壞了,房主人不見了!”
應是他告的密,又把那群百姓找了回來。
曹副使躲在院外不遠處窺探,直皺眉頭。
他吩咐手下繼續盯人後,轉身回了城主府。
府内。
曹副使俯身在唐立澤耳邊低語。
“菜市?”
唐立澤提高了幾個音量,随後反問:“他去菜市做什麼?”
曹副使:“找了群乞丐,除了張羅着找牛還問了今日......菜價。”
說完,他小心打量唐立澤的表情。
唐立澤撇了撇胡子,神情不屑:“哼,災後糧價上漲實屬正常,就算鬧到王上面前也無濟于事。況且還有護國法師,怕什麼?”
曹副使像是想到什麼:“對了,他們中途還去攔截名叫張三的屠夫。”
“張三?”
唐立澤背着手轉來轉去,口中呢喃思索。
随後臉色突變,立即吩咐曹副使。
“快!通知城郊姓譚的,讓他把那些腌臜事兒都給我藏麻溜了。”
“是!”
曹副使轉身邊跑邊喊:“快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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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不肯暴露藏豬肉的地方,但六十三頭不是個小數目。
胥子欽猜測,最好的地方便是城郊殺牲場。
人生地不熟,四人花了點時間,才找到。
結果還未靠近便能聞到一大股腥臭味。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程心攸用手捏住鼻子,滿臉都是抗拒。
任天賜回頭看了她一眼。
“行,你在這等着,我去。”
胥子欽面帶猶豫,還未開口,便聽見徐夢瑤對任天賜說:“我同你去。”
他立即松了一口氣,嘩一聲開扇,扇走臭味。
任天賜和徐夢瑤擡手掩住鼻口,往殺牲場房走。
殺牲場背靠青山,木棚下被隔成一間一間的豬舍,裡面大概關了有十幾頭黑豬。
此外,豬舍隔壁就是三間排屋,屋子大門均敞開。
緊挨着豬舍是工具房。
居中,堂内擺滿神像,用來洗去殺生的罪孽。
最後,是屠夫們休息的通鋪,約莫能躺十幾個人,實際隻看見裡面正躺着四五個大漢休憩。
屋子前院,擺了一張洗不盡血迹的案闆,應當是用來殺豬的。
想不到這埤城的殺牲場占地不大,幾乎沒有藏匿東西的空間。
任天賜眺望,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正巧,豬舍裡出來一男子,他端着木盆應當是剛喂完豬食。
撞見任天賜二人,皺眉一問:“做啥的?”
徐夢瑤想也沒想:“買肉。”
那男子瞥了她一眼,語氣不算好:“買肉去東西菜市,這兒不賣。”
徐夢瑤冷臉挑眉:“你這明明有肉,為何不賣?”
那男子這才回頭,上下打量任天賜和徐夢瑤:“殺牲場的肉隻賣肉販,不賣散客。我看二位也不像肉販子,無需多言,還是自行離開吧。”
任天賜冷不丁道:“若我們就是肉販子呢?想買,還能不賣?”
那男子哼了一聲:“不是埤城人,賣不了。”
說完把木桶往豬舍門口重重一扔,就回屋躺着了,全然不顧院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