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她的鼻頭與眼圈微紅,越發襯得臉白如玉、凄楚動人,看得對方一時怔神。恰好此時棺材擡進去一半,擡棺人嫌他們幾個在門檻處礙事,嗆聲催促。
那護院收棍,不耐煩道:“快進快進,别在這兒礙事。”
順利進入劉宅,二人繞過影壁,沿遊廊來到正堂庭院。
此時已過正午,劉百盛的屍體早已被擡回劉家,就停在堂下。
韓穗遠遠瞧着那蓋屍的白布,暗道一聲晦氣,随即放眼觀察,在一衆手忙腳亂布置靈堂的奴仆中,鎖定一位正高聲吩附下人采買出喪儀具的長臉老婦。
那婦人穿着普通,卻擺出當家做主的氣勢,看似嚴肅,實則那雙三角眼八字眉間精神奕奕,毫無驟失親人的悲痛。
此人絕不是劉母。
韓穗又狠掐自己,趁着淚盈滿眶奔上前去,一把握住對方雙手:“您就是劉家老夫人吧,老夫人節哀,逝者已去,您可千萬保重自己的身體!”
對方抽手:“你認錯人了!”
“啊?”韓穗故作驚訝,“妾看您穩而不亂,全然當家主母的風姿,還以為您是劉家老夫人,實在冒犯,還望見諒。”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那老婦頓時和藹可親:“唉,我是哪門子夫人啊,不過是劉百盛的舅母,鄉下人罷了,聽說劉家出事,特趕來幫忙的。幸虧我來了,百盛他娘經受不住打擊,早就病倒了,家裡又沒個頂事的,這裡裡外外全靠我操持。也别怪我認不全劉家的親戚,敢問姑娘你是哪位?”
原來是劉老娘的娘家弟妹。韓穗不動聲色,柔柔施禮:“妾是劉員外夫人郭氏的嫂嫂,特來吊唁。”
對方聞言面色一變,表情極其不自然道:“哎呀,吊唁啊,你來早了,來早了!你瞧,那邊喪棚還沒搭起來呢,你先回去……”
韓穗觀其躲閃慌張的目光,心下有了數。她掏出一粒碎銀,塞進那老婦手中,又将她拉至一處偏僻角落。
“舅夫人有所不知,妾是特意早來的,就想跟你們劉家報個信兒,待會兒我那公爹,也就是郭氏的父親,就來上門要人了,他想将郭氏接回家去。也不怕您笑話,郭家如今不比從前闊氣,多一個白吃白住的,叫妾這個操持家計的難上加難啊!”
聽完她這一番話,老婦明顯松了口氣,随即一副“懂你”的模樣:“說的是呢,劉家也不想郭氏走,老夫人就這麼一個兒子,如今突然沒了,往後還指望郭氏盡孝呢。”
韓穗剛想順着話頭探問眼下品蘭在何處,就瞥見從老婦身後的月洞門内跑來一個神情慌張的女子,不由分說地将她拉走。
那二人消失在月洞門後,韓穗立刻對通山低聲道:“趁眼下無人,你趕快去後院,看看有沒有關于品蘭去向的線索,我懷疑那老婦很可能知曉内情,我盡量在此拖住她,興許能從她嘴裡套出些東西。”
“可姑娘身邊不能沒人,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放心,隻要我不說是來要人的,就沒有危險,等會兒郭叔父和官府的人一來,更不會有事。你動作快些,若發現任何異樣,立刻回來找我。”
通山也知此法是目前最好選擇了,不再耽擱,越過遊廊,根據來前小桔的大概描述,往後院方向而去。
韓穗則悄悄挪動腳步,借一處太湖石隐在月洞門旁,剛好能隐約聽到老婦與那女子的對話。
“……本來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得好好的,老二都進去了,誰知道老二媳婦突然變卦,哭着鬧着就是不讓!”那女子氣急敗壞道。
“這千刀殺的,腦子被驢踢了麼,這不是壞老娘的大事麼!”
“我們幾個勸不住她,還差點把人鬧來,娘還是趕緊去看看吧,咱們給郭氏喂的藥就管一個時辰,等藥效退了,可不好控制她了!”
“那還不快走!”
兩人的腳步聲匆匆遠去,韓穗站在太湖石後,一股涼意直達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