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和異性一起坐在便利店門口吃東西的回憶,似乎還停留在高中時期。
放學之後不舍得回家,約上三兩同學在校門口的便利店打發時間。第二根半價的烤腸,滾燙的關東煮,松軟的流沙包都是記憶中象征着美好的代名詞。
即便現在想起來,心髒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悄悄融化一部分。
或許是我盯着手裡的關東煮發呆的模樣引起了蔣宸的注意,他用肩膀輕輕撞了我一下,問:“怎麼了?我請你吃飯太感動了嗎?”
我拿起一串北極翅,動作粗暴地塞進了他的嘴裡,“吃你的飯,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蔣宸一邊嚼着,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這麼兇,本來還想大發慈悲地給你講講韓楚恒的感情史,現在看來......”
“蔣大帥哥!”一聽到“韓楚恒”三個字,我就像巴浦洛夫的狗一般開始流口水。我攀上蔣宸的手臂,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眨巴着眼睛,“蔣宸你最好了,人帥心善,沒有你地球還能轉嗎?硬撐罷了!”
“太假了。”北極翅已經下肚,蔣宸靠在椅背上,夜風吹亂了他精心打理過的劉海。他從口袋掏出一盒煙,動作娴熟地抖落出一根夾在指尖,剛想按下打火機,卻停住了動作。
“可以嗎?”他擡眼問我。
我有些意外。之前抽煙沒見他在乎過别人的感受,今天玩得是哪一出。我像個年久失修的機器一般僵硬地點了點頭,下一秒,蔣宸的臉被一團白霧所籠罩。
我安靜地坐着,脊背挺得筆直,等待着抽完一根煙後,他會跟我講一個漫長的,足以解答我這半個月來所有疑惑的故事。
煙很快燃盡了,但蔣宸卻沒有開口。他悶頭吃着那碗香氣四溢的XO醬拌面,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
搞什麼,我都開始餓起來了。
我湊過頭問:“好吃嗎?”
蔣宸沒有正面回答,但他連頭都懶得擡一下的動作回應了一切。他把還剩半碗面的碗推了過來,問:“你要吃嗎?”
我故意逗他,“不要,你吃過的。”看到他因此有些無語的表情後,不知為何有種暢快之感。
“愛吃不吃。”
蔣宸說罷,試圖把碗拉回自己的地盤,而我反客為主,将他的筷子一同拖入我的領地。
鹹香微辣的香氣瞬間充斥整個口腔,我一口又一口嗦個不停,蔣宸忍不住在一旁提醒:“喂,給我留一點。”
我瞪他一眼,“小氣鬼,大不了再給你買一碗。”
他笑了起來,伸出手筆直地朝我的頭頂攻擊過來,我仍沉浸在美食的歡愉中,來不及躲,就這樣被他揉亂了頭發,遮住了視線。筷子一個沒拿穩,啪嗒一聲掉落在桌面。
“蔣宸!”我幾乎跳了起來,“你看!”我指着掉得比分手的情侶還有距離感的筷子,又生氣,又覺得好笑,在這些雜糅在一起的情緒中,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來。
蔣宸起身回到店内拿了雙新的筷子,回來時臉上依舊帶着笑容。他繼續吃那碗被我席卷地隻剩下沒幾根的面,動作悠閑地仿佛在吃高級西餐。
看着他這幅不緊不慢的樣子,我忍不住催促道:“你吃完了沒?吃完了趕緊給我講韓楚恒的前女友。”
蔣宸“啧”了一聲,“你就不能先關心關心我嗎?問一下我前陣子在忙什麼之類的。”
“哦。”似乎是有點不妥。畢竟是有求于人,不能這麼理所當然。我清了清嗓子:“你前陣子在忙什麼?”
那碗XO醬拌面終于在我們兩個的合力之下被一掃而空,我有些意猶未盡,望着空蕩蕩的碗底發着呆。
蔣宸将筷子整齊地擺在碗沿,理了理衣領,一副要發表長篇大論的演講姿态。
說出口的話卻是:“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我無言,“開始炫富啦?”
“不是!”蔣宸哭笑不得,可能也意識到了自己方才話裡的歧義,有點深沉,轉過頭吐了一口煙:“我爸……是個檢察官。”
檢察官?那又如何?我歪着腦袋,實在是想不到他說這話的深意。就這樣一直盯着蔣宸的雙眼,漫長的四目相對之後,我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蔣宸是律師,他爸爸是檢察官,這不就是意味着......
“該不會你上次說的case,是......”我伸出手指指着蔣宸,嘴巴張大得能塞下一個完整的雞蛋。
“算你有點腦子。”他也伸過手和我擊了個掌,“負責這個案子的檢察官剛好是我爸,你說巧不巧。”
蔣宸有句話說得對,我确實是電視劇看多了,此時我的腦海裡已經開始上演一出精彩紛呈的家庭倫理劇,愛恨情仇,糾糾葛葛。
我問他:“你該不會......是故意接這個的吧?”
“可能也有這個原因。”蔣宸低下頭,單手撐着下巴若有所思。路燈打在他的後背,劉海落下的陰影遮住了眼睛,隻能看到他筆直的鼻梁和深邃的輪廓。
“我爸從小就挺嚴厲的,幾乎不允許我犯任何錯誤。有時候比起家人,我覺得我和我媽就像寄住在家裡的租客一樣。”
“所以我就偏要跟他對着幹,他當檢察官,我就要當律師。”
果然是非常典型的精英家庭模式。優秀的父親,溫柔的母親,被壓抑的孩子。
“然後在法庭上狠狠打敗他!”我跟着蔣宸的情緒說着,還配上一個拳擊的浮誇動作。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略顯誇張的動作,我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明顯的笑意。
“所以我這陣子比較忙,可能接下來還是很忙,沒有太多時間聯系你。”
“這樣啊......沒關系!工作比較重要!”這何止工作,簡直是堵上遲來的青春期的尊嚴的戰鬥。要是在此時加上私心,我反倒像個不知廉恥的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