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中央,帶着鴨舌帽,一頭及肩長發的DJ正跟随着節奏晃動着身軀,頭頂巨大的燈球三百六十度旋轉着,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流下五彩的光點。
即使是不會跳舞的我,在這樣的氣氛下,也忍不住跟着人群扭動起來,雙腳離開了地面,身體從未有過的輕。
蔣宸站在我身後,手扶在我的腰間,俯身之際,即便是在擁擠悶熱的人潮裡,他落在我頸窩的呼吸也更外沸騰。
音樂聲過于震耳欲聾,所有大家說話都扯着嗓子。蔣宸和我臉貼着臉,說:“早早,你跳得好爛!”
要是擱在平時,我高低得回怼他幾句,但現在,熱烈的氛圍下,鼓點分明的節奏裡,我加大了身體雀躍的幅度,咧嘴大笑着,“你管我!”
蔣宸把我摟得更緊,就好像如果他不這樣的做的話,我就會被人潮給沖散一般。
一時間,我仿佛回到了高中時期,全班人圍在一起為了某個獲得的榮譽而歡呼,亢奮。但此時并沒有什麼值得興奮的事,我的心情卻依舊飄蕩在雲霄之上。
過于大幅度的動作使我一時間沒有站穩,慌亂之中,似乎踩到了身旁無辜路人的腳,我連忙轉過頭道歉,嘴還沒來得及張開,便感受到了站在路人身旁的朋友們所投射過來的嫌棄目光。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雖然這樣解釋着,但我依稀感覺這股不友善的目光筆直繞過了我,更加有所指向地飄向了其他地方。
顯然是蔣宸的身上。
我回過頭,看到蔣宸的表情也在那一瞬間垮了下來,熱鬧的舞池了,隻有我們幾個人是靜止的狀态,和周圍的人群顯得格格不入。
我本想說些什麼緩和氣氛,眼前那位,被我踩到腳的,穿着吊帶連衣裙和Jimmychoo高跟鞋的女士,以一種幾乎要蓋過音樂聲的音調尖叫了起來。
“蔣宸!!”她捏住我的肩膀将我推到一邊,自己則一個箭步躍到了蔣宸的面前,“你果然在這裡!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
等會。我站穩後定了定神,才意識到這個聲音仿佛在哪裡聽到過。
一旁,那位女士的朋友們一邊沖蔣宸翻着白眼,一邊幫腔道:“睡完就拉黑這種事,也虧他做得出。”
“就是,敢做不敢當,渣男一個。”
“啊!”我忍不住驚呼出聲。
我想起來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位正拉着蔣宸手臂不讓他離開的女士,大概就是韓楚恒的上任派對那天,我幫他接的那通電話裡的主人公。
傳說中糾纏不休的“瘋女人”。
蔣宸被當做骰子一般搖來搖去,臉上盡是不耐煩的神色。我從來沒有看到他的臉上流露出那樣的表情——冷漠,厭煩,甚至還帶着一絲居高臨下般的不屑。
“瘋女人”明顯是失去了理智,她的語速極快,表情也有些猙獰,她扒拉着蔣宸的手像一根根攀附纏繞的藤蔓。
“蔣宸,我哪裡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改,我都會改的,你别不理我。”
她就像一株冬青一般,拼命抓着蔣宸的身體,似乎隻有在他無神的雙眼裡汲取到一點點愛意,才能支撐着自己繼續生長下去。
站在一旁的朋友似乎看不下去了,紛紛上前拉她,一邊勸道:“你能不能冷靜一點,這麼多人看着呢。”
“不是說好了要往前看嗎?别再發瘋了OK?”
而我站在一旁,幾乎要和一旁的柱子融為一體。突如其來的鬧劇帶來的沖擊感無法快速磨滅,我看着蔣宸,他也同樣看向了我。
下一秒,他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一般甩開了手,将身上的累贅甩了開去。“瘋女人”失去重心般倒在地上,她的朋友們立刻應激般撲向蔣宸。
人群瞬間四散開去,給鬧劇的主人公們留下一個寬闊的舞台。舞台中心,幾個人扭打在一起,不,準确來說,是那些女人單方面推搡着蔣宸。
蔣宸有太多不能還手的理由,照理來說,也确實是他有錯在先。明明是那麼白紙黑字,不容質疑的真相,可我卻在某一瞬間,産生了想要和他站在同一陣線的沖動。
就好像在整個酒吧裡,隻有我能理解他。
在大腦将這些密集的信息處理完成之前,身體率先做出了行動。我沖上前去,伸手揪住正捶打着蔣宸胸口的女人的衣領,将她拽了開去。
對方自然是不會料到我的反應,有些詫異地看向我,但立刻反應了過來,也向我伸出了長長的指甲。
蔣宸見我變成了新的攻擊目标,走過來将我護在身後,我繞過他的身體和那幾個女人互相撩撥着,他就像橫亘在我們之間的河流。
這下,可以算是真正的扭打了。
我的腦海中劃過無數模糊破碎的片段,我想到自己上一次打架是在初中時期,班級裡調皮的男同學将我的作業本當做飛盤扔來扔去,我一怒之下,和帶頭的那個男生打了起來。
雖然并不是出于相同的原因,但我的心境卻奇迹般地和那時交疊在了一起,胸口蕩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悸動。
這場“戰役”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幾位穿着制服的人便出現将我們分離了開來。我想,應該是有熱心路人報了警。
和蔣宸并肩坐在警車後座時,我看着他臉上被撓出的血痕,感覺有點像《動物世界》裡打架打輸了了的老虎,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蔣宸見我傻笑着,也跟着笑了起來。我們倆一句話都沒說,卻好像什麼都了然于胸一般,心照不宣地在黑暗中十指相扣。
或許是大家都不想把事情鬧大,再加上一時間也難以理論清楚誰才是真正的過錯方,我們隻在警察局呆了沒多久,聽了一通批評教育後就和解了。
當然,并不算真的和解,畢竟走出大門時,大家的臉色都不算好看。
車還停在酒吧門口,從這裡過去也有一段距離,蔣宸看了一眼手表,側過臉來問我:“怎麼說,打車送你回家還是去酒吧取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