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人在面對比自己龐大浩瀚的事物時總是會忍不住感歎自己的渺小。我想,如果我的煩惱丢進廣袤無垠的深海裡,大概連回聲都聽不見。
“你經常來這裡嗎?”我問他。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過來看看。”他回答。
鲸鲨晃着尾巴劃過我的視線,我忍不住感慨:“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這些遊來遊去的魚,總覺得自己的心特别平靜。”
餘光裡,我看到他看向我的眼神比魚鳍滑過的漣漪更加輕柔。Mike輕笑着說:“那看來帶你來這裡,真來對了。”
這樣說着,他竟兀自笑了起來。我不解:“怎麼了?”
Mike伸手将我滑落的頭發别到耳後,“我隻是在想,怎麼會有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失戀兩次的。”
這下,我可笑不出來了。Mike雖然話不多,但每次都能直擊我的要害,朝最關鍵的部分開槍。
我扯着嘴角苦笑道:“還都剛好被你看到。怎麼辦,Mike,這下我真得殺你滅口了。”
Mike隻是看着我的眼睛,說:“放心吧,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嘴巴嚴。”但居然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心情就像被熨平的圍巾一般柔軟了起來。
後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身旁的人群稀稀落落了起來。中午吃的面包早已消化殆盡,走了一整天,雙腿沒有發酸,肚子率先抗議了起來。
門外的夕陽漸漸西沉,我和Mike離開了水族館,開着車一頭紮入那片熟悉的繁華。
坐在餐廳裡等着上菜的時候,看着身邊桌上一對對挂着笑臉的情侶,突然有種脫離了空間的違和感。
短短的幾個月裡,我結束了對韓楚恒的暗戀,也切斷了和蔣宸的聯系。現在,我坐在昏黃的頂燈下,對面的Mike正貼心地幫我的杯子續滿水。
我問他:“你上一次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時候?”
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眼神卻直勾勾地落在我的臉上,“一秒鐘之前。”
臉上的灼熱分外明顯,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他應該也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可在這句話之後,我們兩個都沒說話,隻是低頭吃着菜,機械性地往肚子裡咽。
這個話題沒能被延續下去,吃完飯後,Mike送我回家,依舊是将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我禮貌地說了句:“今天謝謝你陪我玩。”他點了點頭。
車内的燈光幽暗,隻有耳邊響起的歌曲聲能掩蓋空氣中飄蕩着的暧昧氣息。我側過身伸出手去拉門把手,卻被Mike按住了肩。
他說:“我們散散步吧。”
我不禁啞然失笑:“在這個破小區裡散步?”
他點了點頭,“嗯,就是想和你多呆一會。”
我沉默着下了車。一段關系的最開始總是最有意思的,你不知道你們的終點在哪裡,也不知道一覺醒來會發生什麼。
就隻是沿着小道以極緩的速度前進着,任憑路燈灑下來的光把影子拉長、重疊,最後分開成兩團搖晃的黑色。
快要到樓道口了。
我正醞釀着分别的台詞,還沒說出口,便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我聽到不遠處,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黎早。”
那一刻,我和Mike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我們倆有種高中時早戀被班主任抓到了的窘迫感,可明明站在我們面前的并不是班主任,而是蔣宸。他靠在那輛依舊惹人眼球的跑車旁,擺着國際超模般的姿勢。
蔣宸渾身散發着一股強大的壓迫感,一步步朝我走來,最終站在我面前俯視着我,問:“你去幹嘛了?”
我本能般想要回答,卻被理智掐住了喉嚨,隻敷衍道:“關你屁事。”
冬夜的風一直吹,把他的聲音也吹得很冷。我清晰地聽到他說:“我等了你很久。”
“等我幹嘛?”
“今天......”蔣宸瞥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Mike,說:“今天是我生日。”
“哦,生日快樂,行了吧?”說完,我轉身往樓道走去。
轉頭的瞬間,我看到蔣宸想要伸手拉我,卻被Mike擋住了動作。他們面面相觑,誰都沒有想要讓步的想法。
電視劇中的雄競情節如此真切地發生在眼前時,我的心情反而複雜了起來。果然有些東西,還是作為旁觀者比較有趣。
蔣宸低着聲音說:“讓開。”
Mike也絲毫不示弱,反擊道:“你有話就在這裡說。”
蔣宸冷笑一聲,眼神繞過Mike落在我的臉上,“黎早,你跟他什麼關系?為什麼會一起回來?”
“他......”我想,我一定得說出一個讓蔣宸能立刻離開這裡的理由才行。這個理由必須讓人意外,讓人大跌眼鏡,就比如:“Mike是我男朋友。”
Mike和蔣宸詫異的表情同時映入我的眼簾時,我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哈哈,又是充滿驚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