菏澤村邊那條小河說大不大,說小也确實僅這村子裡百十來戶人家使用。
耕地若是離河邊近些,自然土地肥沃些,種出來的糧食收成也好些。
菏澤村村民都很小心守護這條小河,畢竟全村人就指着這條河活着,河裡一年四季都有肥魚遊着,蘇洛花了小半日時間釣了兩隻回來。
如今做好了魚湯與烤魚,再炒三兩個素菜做好了一餐晚飯。
家裡養着兩隻老母雞,早晨蘇素起床時摸出來兩個雞蛋放着,蘇洛見着了,幹脆都煮了,給妻子與妹妹補身體。
菜是盧大娘家中自己種的綠葉菜,新鮮爽口,鳳聽嘗了喜歡,眉頭都舒展開來。
不動聲色觀察人的蘇小元君決定在院中劃一塊地出來也自己種點蔬菜瓜果什麼的。
蘇素小心觀察着自家姐姐和嫂嫂,眼見她們倆看起來客氣疏離,都有些擔心蘇洛是不是嘴笨到哄不好媳婦。
人小鬼大的小姑娘深覺不可再如此下去,一個家裡總得有個能扛事兒的人站出來。
于是她小心翼翼主動給嫂嫂夾菜,“阿嫂,這道菜是阿姐特意照着你的口味做的。”
她替自家笨嘴拙舌的姐姐說話,盼望能在嫂嫂眼裡得個好,讓嫂嫂對姐姐多上幾分笑顔。
鳳聽其實沒對蘇家姐妹有什麼意見,就是任誰活了九輩子都會覺得膩味,她也沒特意垮着張臉,就是懶懶的,一副倦怠模樣。
聞言到底是給面子勾起嘴角笑笑,禮尚往來地給蘇素和蘇洛也夾了菜,實則這事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鳳府那一大家子吃起飯來,長桌都不夠坐的,鳳聽更願意窩在自己的小院裡吃小廚房。
一個從京都一路跌落到小小富水縣城裡的落魄士族,也不知她母親總愛擺什麼世家門閥的派頭,規矩比能力大得多。
若是她家再不出個考得上功名的讀書人,很快鳳家這點家底也不夠造的,士族離寒門,也不過咫尺之距罷了。
也就仰仗着老太君早年那點子根基熬到現在,再就是鳳舒懷自己有那麼點經商頭腦,好歹算是守住了這份家業。
前幾世到得後來,多少人對這份家業起了心思,鳳家也沒少因此傷筋動骨,而鳳聽,自以為重生掌握先機,一次次試圖在帶領家族在戰亂中留存下來。
結果如何呢?
後來家族如何她不清楚,反正她自己的小命是沒了。
這一世她多少也是活膩歪了,對什麼都不大提得起勁來,從縣城嫁到村子裡她沒怨言,和蘇家姐妹過上窮苦日子她也沒怨言。
相反,鳳聽倒覺得在這家還要自在得多,蘇家姐妹将她真正當做家人來看待,這是即使隻一同生活了不到兩天她也能得出的結論來。
蘇洛竭盡全力在對自己好,蘇素也真将她當做自家嫂嫂來看待,就那麼兩個雞蛋,小姑娘眼睛時而瞄過去,饞極了也不願先動手。
還是蘇洛看不過去,伸手為她二人一人剝了一個雞蛋。
又往兩人碗裡多夾了幾筷子魚肉才罷休,這是力所能及内給得最好。
蘇洛見她不大願意說話,也沒勉強,自己和妹妹聊着天,蘇素這個年紀得送到學社去學習知識,隻是村子裡的學社已經教不了那麼大的孩子。
她便同蘇素商量道:“阿姐想将你送到縣城裡的學社讀書,你可願意?”
其實能夠繼續讀書,蘇素自然是樂意的,她是琅澤,幹不了什麼體力活,若能接着讀書說不準還能一塊參加科考。
隻要自己足夠努力,掙一份功名回來也不是不行,隻是每回科考,琅澤能考中的實在是少。
科考錄取名額裡,元君獨占五分,中庸三分,而琅澤,便隻有區區二分。
到縣城裡的學社讀書,學費雜費生活費加一塊花銷實在太大,蘇洛還剛剛娶了妻,蘇素左想右想,衡量幾番。
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算了,繡繡姐姐同我說,盧大娘找了些活計,給縣城裡的富貴人家做活,見我繡工不錯,便讓我一同去做,織一副壽比南山圖。”
蘇素女紅做得好,且在村子裡是少有擅畫的琅澤,手工織造的圖樣大抵是要用做屏風扇面之類的。
蘇洛明白妹妹是想做活貼補家用,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勸說,鳳聽卻放下碗筷,表情很是嚴肅。
“你如今十三歲上,早先聽你姐姐說你書讀得好,再堅持一年便可參加科考,你此時放棄,豈非糟蹋了家裡這些年的栽培和付出?”
她曲起手指敲敲桌面,“再有,你所說的活計隻能做上一時,大抵是哪位人家家中長輩過壽臨時有的活計,做完了,便沒了,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
“你是琅澤,若不讀書,日後便隻能漿洗縫補來貼補家用,沒過兩年你得嫁人了,嫁人後一生為當家女君和孩子操勞,渾渾噩噩過一生。”
鳳聽看着蘇素逐漸發白的小臉,冷聲問道:“如此,你還想放棄讀書麼?”
蘇素啟唇,嗫嚅半晌,想說什麼卻又猶豫着,看看自家姐姐,又看看眉眼中帶着嚴厲的嫂嫂。
知她性子軟,蘇洛便開口道:“若你是擔心讀書給家中添負擔,那你不必擔心銀錢,姐姐有錢,供得起你讀書,也養得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