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羽最近做了很多次夢。
夢裡有媽媽,有鮮花,還有他不害怕的鋼琴,他也還是八九歲無憂無慮的年紀。
媽媽會很溫柔地抱他,誇他,會給他做他喜歡吃的甜食,會帶他一起種花,為他畫畫。
可每一次夢境的最後,媽媽都會抛棄他。
他一次次祈求媽媽帶他走,可媽媽每次都無情地抛棄他。
媽媽為什麼不要他了?
燕清羽一次次在抛棄中醒來,一次次去找媽媽愛他的痕迹。
媽媽的用的顔料,是特意為了他換成的對身體無害的顔料。
媽媽用的畫架,是他和媽媽一起動手搭的。
媽媽最愛用的畫筆,是燕清羽第一次鋼琴比賽獲獎的獎金買的。
媽媽常用的椅子,是為了方便抱他改造過的。
媽媽的畫室,也是根據他的喜好布置的。
……
看啊,媽媽還是很愛他的。
他是被人真實愛過的。
燕清羽不想再和姜雲簡玩裝體面的遊戲了。
他不想再接受這種虛假的,遲早會反作用于他,将他一刀一刀淩遲的“愛”。
既然姜雲簡早晚會殺了他,那為什麼不能早一點?
第四世了,他真的不想再活了。
他好想媽媽。
燕清羽給了自己最後一次曬太陽,最後一次看看萬裡晴空的機會。
這個世界很好,隻是沒有讓他留戀的地方。
他回到姜家,在放了媽媽畫作的畫室裡,拿到姜雲簡畫的媽媽。
他徹底撕破了姜雲簡的僞裝遊戲,安安靜靜地,等候姜雲簡的真面目。
在這裡被殺死的話,他就能再見到媽媽了吧。
燕清羽看着輪椅上的姜雲簡,卻隻等到他的怔愣,他的神情空白。
像是突然間被扼住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
燕清羽耐心地等。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姜雲簡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艱澀地開口:“你覺得,我要殺了你?”
燕清羽眼神平靜,深褐的眸色中甚至還能倒映出姜雲簡顯得有些狼狽的身影。
他問:“不是嗎?”
從一開始,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找到他嗎?
姜雲簡在這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所有氣力,耳膜間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一聲蓋過一聲,像是被細密的網,緊緊地束縛起來。
姜雲簡閉了閉眼,壓住所有的不适:“我不會殺你。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說完,他操縱輪椅徑直離開,出畫室時還吩咐了傭人看好燕清羽,不要讓他出事。
燕清羽站在畫室裡,一點點垂下眼睛。
先是将他囚禁在病房裡,又是将他嚴格看管在姜家,怎麼可能是不會殺他。
難道,就非要把這樣無聊的遊戲進行到最後嗎?
第二世鋪天蓋地的謾罵再次席卷而來,燕清羽捂住心口,痛苦地緩緩蹲下。
為什麼就非要一次次地羞辱他,折磨他。
一次次地讓他承受這樣的痛苦。
耳邊再次響起刺耳的嗡鳴,随之而來的是逐漸被淹沒在嘈雜嗡鳴聲中的呼喊。
“小先生!”
“家主不好了,小先生昏倒了!”
“……家主?!”
在燕清羽徹底失去意識昏倒之前,朦胧間感覺到有誰把從地上抱了起來。
是一縷有點熟悉的,很淡的冷香。
……
謝華良今天本來就要暫住在姜家,得知燕清羽昏迷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去他的房間,開門時最先看到的,卻是站在床邊撐着牆壁,唇色蒼白的姜雲簡。
他連用支撐架獨立行走都還沒完全适應,今天情急之下直接抱着燕清羽回房間,過度的運動量使得支撐架與腿部肌肉之間的摩擦驟然加劇,不用看姜雲簡就知道,關節處必然是磨出血了。
謝華良一時都不知道該給他們誰先看了,好像都怪嚴重的。
姜雲簡踉跄幾步,跌坐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先給清羽檢查。”
謝華良走到了燕清羽床邊開始檢查。
姜雲簡也喊來了陳叔,把他專門家用的輪椅推過來,忍着腿部的刺痛坐回輪椅上。
謝華良檢查完:“沒什麼大問題,隻是病情發作昏迷了。你倆又幹啥了,清羽最近幾天狀态不是挺好的嗎?”
姜雲簡抿唇片刻,聲音喑啞:“清羽問我,能不能現在殺了他。”
謝華良也愣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