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灼微微一怔,拾階而下,站到那逍遙椅旁邊,對着那東西不明就裡。
直到看到那椅背上金光燦燦的幾個大字:
瓊華仙君,久聞大名,隻是剛剛你回來時,看到你面色疲憊,想來是過于勞累吧?這是我從人界帶來的逍遙椅,雖知道你仙術高深,應當用不上這東西,但平日裡曬曬太陽還是可以的,今日實在得罪,本不該叨擾你的,我這就走啦,後會有期!
葉灼看着那一行字,心中情緒翻湧,良久後,走到那逍遙椅旁邊,仰面躺了下去,不知不覺竟然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他隐約覺得頭頂一片陰影,便睜眼看去,隻見桉炫笑眯眯地站在旁邊,正好替他遮住了陽光。
葉灼搓了搓臉頰,整了整混亂的情緒,問道:“你不是走了嗎?”
“我走了,又回來了啊,看你睡得正香,就沒有叫醒你。”
葉灼點頭:“嗯,多謝你。”
這一覺睡得極其舒服,就連幾日都不曾消下去的黑眼圈都沒了。
桉炫撅着嘴,試探道:“那你還生氣嗎?”
葉灼瞥了他一眼,又看着前方道:“我何時生氣了?”
桉炫一聽,忙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以為你也生氣了。”
“……我也?”
奈何桉炫根本沒在意,仍笑嘻嘻道:“啊,你不知道,每次我去找他們,他們都二話不說就把門關了,我連他們的院子都進不去!”
“……”葉灼沒再說話,自顧自轉過身去,朝台階一踏,側身道:“喝茶嗎?”
桉炫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顔開道:“好啊,什麼茶,我最愛喝茶了!”
一進門,葉灼就後悔做出這個決定了——話多!
葉灼,你是從哪一界飛升的?
葉灼,你為什麼不笑啊,是因為不愛笑嗎?
葉灼葉灼,無雍帝君長什麼樣子啊,還有還有,你平時很忙嗎?為什麼看起來很困……
葉灼剛開始耐着性子和他說,慢慢的從一句話簡為一個詞,再後來幹脆不說了,直到桉炫又莫名其妙地問出一句:“葉灼葉灼!你今年多少歲了,有沒有結婚生子啊?我告訴你現在人界娶妻可難了……”
葉灼“啪!”地一聲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冷冷道:“再多說一句,你的舌頭可以不要了。”
桉炫眨了兩下眼睛,忙用手捂住嘴,委屈巴巴一扭一扭,直把身子扭了一百八十度,背着身子不說話了。
葉灼當時還極不厚道地想到:若是他沒坐凳子,就可以蜷成一個毛毛蟲,他就可以一腳把他踹出去。
約莫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後……葉灼扶着腦袋蹦出這個時間,桉炫終于帶着他那一籮筐的話離開了。
葉灼目送他離開,腦子裡卻還有無數個無頭蒼蠅嗡嗡亂撞。
他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轉身回到店内,倚着茶幾眯上眼睛。
一刻鐘後,他從茶幾上拿起那把破損不堪的劍觀摩起來。
說怪不怪,當初某個魔界尊主黑蜚秋二話不說就要扣下自己的這把劍,結果和熒惑鬧了那麼一出後,他又果斷地将劍還了回來。
——隻不過有些不中看了……呢?
也是,魔界魔氣深重,腐蝕性極強,普通仙器在魔界放個兩三天,不被腐蝕才怪。
這種程度的損傷修起來也不難,隻不過有些耗時,但前不久别人托付過來的仙器也還沒修好,隻得放下那把劍,轉頭拿起一支玉笛,卻聽旁邊“铮”地一聲,竟是那把劍不服氣般的滿身白光,示威似的震着身子。
葉灼翻了它一眼,罵道:“不服憋着。”
剛說完,那把劍竟真委屈巴巴地将光芒暗淡下去,時不時铮铮作響。
葉灼歎了口氣,一手摸了摸劍柄,低聲道:“忍一忍,這支玉笛很好修的,等我一個時辰就好,嗯?”
它這才靜靜地躺了下來,铮铮響聲沒了影。
說是很好修,可這玉笛乃是上品仙器,光找材料就找了整整一夜……當然,天界沒有夜晚,這裡的夜是按照人界時間來計算的。
等到玉笛修好之後,葉灼又是眼圈泛青,而被承諾“一個時辰”的某隻劍,在最後一次看見葉灼踏進殿内時,終于又铮铮作響,居然在桌子上撒潑打滾起來。
葉灼揉了揉眉心,撈起劍道:“修,别吵了。”
于是這一人一劍便走出瓊華殿,朝水鏡淵走去。
玉石長街,楊柳梅花,葉灼終于稍稍喘了口氣,卻聽一旁一陣喧鬧。
葉灼向來不喜歡湊這些熱鬧,正欲擡腳離開,忽然有人喊了一聲:“死瘋子,快拿走!”
他轉頭,正好看到一人滿臉鄙夷地拍了拍衣服,道:“天界真是什麼人都能上來,怎麼會招這種人……”
桉炫面露難色,抿唇摸着後腦勺,尤感抱歉:“對不起,我沒看到,我真的沒看到……”
葉灼微微皺眉,正想上前問個清楚,腰間長劍卻又“铮”地一聲。
葉灼安撫地拍了拍它道:“很快,很快。”說罷他三步并兩步急急走過去,問道:“怎麼回事?”
桉炫愣了一下,随即笑逐顔開:“瓊華仙君!”
衆人也随口打了個招呼,這才聽剛才那人罵道:“這蠢貨,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魔血,竟是走路不看路潑了我一身!”
桉炫委屈道:“這是暮沉仙尊托我拿過去的,我剛剛捧着魔血生怕它灑了,一直邊看路邊防着魔血,你忽然從一旁跳出來,我也防不了啊……”
魔血?葉灼微微皺眉道:“魔血?哪裡來的。”
桉炫又道:“不知道啊,這就是暮沉仙尊給我的。”
葉灼眉頭一松,心道,當初暮沉以一人之力攻進魔族,有魔血也很正常。
沉吟間,桉炫已然退到了葉灼身後,理直氣壯道:“我剛剛已經道歉了,是你們非抓着我死不放,再說幾個活了幾百幾千歲的老骨頭了,居然還欺負小孩?還真是倚老賣老不知羞恥黑白不分!不害臊!”
幾人被說的面色漲紅,有口難辨,咬牙切齒地拿手指一指桉炫,甩袖閉嘴。
葉灼也是對此失笑片刻,心道,昨天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能罵?
誰知那幾人又開始不依不饒道:“到底誰倚老賣老,你懂不懂長幼之分?”說着,那人乜眼:“切,也是,一個人界來的毛頭小子,指望他來分長幼尊卑?”
是了,對神魔仙妖而言,人确實太弱了,無仙術無法力生老病死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是被他們瞧不起的,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急着修仙,急着飛升,求法力無邊,求長生不老。
對于天界來說,那更是弱得一批,衆神仙對此的态度愈加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