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新城一早坐在辦公室裡,翻看着日曆,今天是星期四,按照日程安排,今天上午是黃正宇審判員的一個離婚案件開庭,下午是沈大為和韓斌每人一個案件的調解。
最近尚金琳給皇甫新城減了不少工作量,一般案件的接待和調解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做。皇甫新城曾幾次提出有什麼事可以讓他做。她則一翻眼:“你一個人有幾雙手,四個人你能忙得過來? ”她這樣一說,皇甫新城還真不好說什麼,人家這是在體諒你,真不能不識好人心。
黃正宇走進辦公室把包放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皇甫,今天的離婚案件你一個人開庭,我馬上到區房地産管理局的拆遷現場。”
“行,你去吧,今天這個案件當事人之間矛盾不是很大。應該能應付過來,如果不出意外可能會以調解和好結案。”皇甫新城已經不是一次一個人開庭審理案件了。
“你做主,家庭矛盾婆婆媽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黃正宇邊說邊搖頭,将茶葉泡好,拿起茶杯就走出了辦公室。
離婚案件九點鐘開庭,八點半雙方當事人就來了。皇甫新城決定提前開庭。
原告是女方,因為嫌丈夫不肯做家務事就提出離婚。男方則堅決不同意離婚,要求法院做女方的調解工作。皇甫新城覺得男方各方面都不錯,在一家大型國營企業工作,是單位的科研主力,不做家務事可能是因為單位工作忙。
開庭程序的法庭調查結束後,皇甫新城便開始了法庭調解。皇甫新城問女方:“當時,你是怎麼看上你丈夫的?”
“我看上他是因為他熱愛自己的工作,是單位的業務骨幹。”女方回答道。
“那他現在仍然熱愛工作,仍然是單位的業務骨幹,業務骨幹當然要多做工作,這很正常。現在很多單位效益不好,你丈夫的單位效益好,工作又穩定,這是多少人期盼的,他工作忙你就多做一點家務有什麼不可以?每一個成功的男人後面都有一個好女人,你為什麼就不能做這樣一個好女人呢?當然了,我并沒有說你不好,隻是從法官的角度希望你能夠做得更好,做丈夫的賢内助,讓他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科研工作中去!”皇甫新城看着女方表情微動的臉,繼續說道:“我可以肯定你們離婚了你一定後悔。”皇甫新城耐心地做着工作。
經過半個小時的調解,男女雙方重歸于好,案件以調解和好結案。作為被告的男方激動地握住皇甫新城的手表示着感謝。皇甫新城則笑着說:“我今天可是幫助你這個男子漢說話的。但是工作再忙,家庭也是要照顧好的。你工作的目的既是為了國家和人民,也是為了家庭的幸福。對不?以後多抽出點時間幫夫人做家務。女同志在家也不容易。”
“你真是一個好法官,真會做工作。”女方也笑眯眯地說着感謝的話。
送走了案件的當事人,已是近十點鐘。皇甫新城正要書寫結案報告,就見韓斌走到門口:“皇甫,電話,是黃審找你。”
民事審判庭不是每個辦公室都有電話,隻是在庭長辦公室裡裝了一部電話,這電話隻能打江濱市本市的電話,長途電話是不能打的。
皇甫新城來到一0三室庭長徐發文的辦公室,電話裡黃正宇顯得很着急,說是和韓斌、沈大為都講好了,讓他立即趕到房地産管理局的拆遷現場。房地産管理局的汽車已經停在了法院外面。
放下電話,皇甫新城看看徐發文和韓斌,徐發文搖搖頭,韓斌則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皇甫你就去吧,下午我和沈大為的案件我們兩人再協調。”
皇甫新城到自己的辦公室收拾好鋪了一桌的物品,便急匆匆地來到法院門外,房地産管理局的一輛桑塔納轎車已經停在門外。皇甫新城剛剛坐上汽車,汽車就啟動了。駕駛員是房地産管理局的小肖,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夥子。皇甫新城想,黃正宇自己在拆遷現場,能有什麼事情這麼着急非要把自己喊去?
汽車開行了約四十分鐘,來到了位于南城區土洲圩鄉的拆遷工地。這是一片高低不平的抛荒地,并沒有村民的住宅,隻有七八間散落的村民簡易房屋,拆遷現場也沒有什麼激烈的對峙場面,應該沒有需要緊急處理的事情,而且,這種拆遷談判應該不會有多少難度。
皇甫新城正在納悶黃正宇為何讓他到現場,劉軍走上前來:“皇甫,黃審在那邊,他讓你過去。”
皇甫新城跟着劉軍來到一處比較完整幹淨的簡易木屋,這是房地産管理局拆遷工作人員辦公的場所,黃正宇正坐在裡面。見到皇甫新城,黃正宇用手招了招示意他進去。裡面有三個房地産管理局負責拆遷談判的工作人員,皇甫新城以前都見過。“皇甫,今天你就在這裡負責協調拆遷談判。我到村裡去和村主任談土地征收補償問題。對拆遷戶要嚴格按照拆遷規定辦事,不能太遷就他們的要求,房地産管理局的利益還是要放在首位。”黃正宇說着工作要求,對今天上午開庭審理的離婚案件的結果一點也不關心,好像他沒有這個案件似的。
皇甫新城知道黃正宇的這些話當着房地産管理局的同志說好聽的話,點點頭:“好,我知道年齡。你的那件離婚案件已經調解好了。”
見黃正宇并不接話,皇甫新城又說道:“下午韓斌和沈大為都有一起案件要處理,他們之間協調解決了。”皇甫新城認為自己是四個審判員的書記員,尚金琳今天沒有安排什麼工作,但韓斌和沈大為是有案件要處理的,現在他們兩人自己協調好了,這是一種風格應該讓黃正宇知道。
“沒有問題,關于這方面當時秦院長有交代,你要優先做房地産巡回法庭的工作。”黃正宇說完就和另兩個拆遷工作人員離開了木屋,向村部方向走去。留下房地産管理局的一名拆遷工作人員方中與皇甫新城一起與老百姓談判。這方中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年齡已經有五十一二了,平常說話也不多,和拆遷戶談判時基本上是一言不發,沒有辦法皇甫新城知道今天又要自己唱獨角戲了。經過近一個半小時的商談,到十二點鐘,終于與一位拆遷戶達成了房屋拆遷協議。
對于現在這種以房地産巡回法庭的人員為主的工作方法,皇甫新城一直是有想法的。在皇甫新城的設想中,房地産巡回法庭的主要工作應該是配合房地産管理局拆遷工作人員做一些法律咨詢,對被拆遷戶做一些政策解答。這樣能盡量地保持房地産巡回法庭的居中性。以後真有拆遷糾紛到法院打官司,也不會讓老百姓認為法院和房地産管理局是一家,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從而讓法院喪失了居中裁判的公正性。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現在都在談司法要為經濟建設服務,畢竟法院的人事權和财權還掌握在地方政府手裡,你法院要堅決地不與地方政府配合,不為地方政府辦事,那麼你法院在這個地區就沒有辦法生存。
但黃正宇卻堅持要控制拆遷工作主導權,房地産巡回法庭的人員要走在拆遷談判工作的前列,皇甫新城作為一個書記員也隻能服從。這給法院以後的工作帶來巨大後遺症的同時,也讓皇甫新城與黃正宇在房地産巡回法庭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工作量。黃正宇還好,法院那邊做甩手掌櫃全盤交給皇甫新城,他自己基本上就是整天撲在房地産管理局的拆遷工作上。皇甫新城就慘了,法院那邊他是四個審判員的書記員,經常忙得頭暈眼花,還要兼顧房地産巡回法庭的工作。沒有辦法也就隻能當做鍛煉工作能力了。
已經到吃飯的時間了,人是鐵飯是鋼,耍了一上午的嘴皮子,肚子已經咕咕直叫,皇甫新城和劉軍、方中一起往村部方向走去。拆遷工作人員的就餐地點就在村部食堂。
走進食堂,平常早已是熱火朝天吃飯場面的村部,不知什麼原因今天還沒有人吃飯。皇甫新城正要問個究竟,發現平常作為餐廳的一個小房間裡很是熱鬧。走近一看有幾個人正在打麻将,黃正宇也在揮舞着臂膀往桌上拍着一張牌:“六萬”。從側面看,黃正宇臉色绯紅,面前放着一摞人民币,顯然已經大戰了好長時間。
劉軍還要擁着往裡走,被皇甫新城拉着走到另一個房間:“老黃正在興頭上,讓他玩一會兒吧!”
和劉軍、方中簡單地吃了一個午餐,三人又來到上午和村民談判的地方。按照日程安排,下午還有四戶要談。皇甫新城心裡還真不是滋味,院裡韓斌、沈大為的案件沒有人配合着做工作,你黃正宇窩在這裡打麻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人總要講理啊!算了,自己反正是沒有閑着,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艱苦談判,總算是把三戶人家談了下來。皇甫新城伸伸懶腰,坐了一天還真是有點累。喝了口茶,正要起身去找黃正宇,黃正宇從外面走了進來:“皇甫怎麼樣,談了幾戶?村部那班狗東西真不是東西,咬着價格不松口,談了一天終于談好了。”黃正宇臉色依然潮紅,顯然打麻将的興奮勁還沒有過去。當然他并不知道皇甫新城已經知道他今天一整天是在打麻将。
“我們這邊預定的四戶已經全部談完了。”皇甫新城一是累了,不想多說話。二是對黃正宇把自己當智障者有點生氣,人做事不能過分。
按照慣例,今天上午是全院政治學習大會,由院黨組副書記、副院長蔣正君給大家做時事政治報告,近三個小時的會議坐得大家是腰酸背痛。就是皇甫新城這種小夥子也是覺得吃不消。
下午是各庭室業務學習、讨論案件時間。會議由庭長徐發文主持。徐發文作了開場白的序言後,由副庭長汪建設帶領大家學習最高法院的最新司法解釋。今天的業務學習時間不長,半個小時便結束了。
“今天我們讨論審判員吳正秀的一件離婚案件以及萬紅英審判員的一件買賣合同糾紛案件。在讨論案件前,我先向大家通報一下。二月十日我們庭讨論研究的韓斌那件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當時對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作出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效力問題我們大家是有不同意見的,這個案件報到中級法院後,中級法院層層上報,昨天,最高人民法院的批複下來了,最高人民法院的批複支持我們的觀點:在人民法院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案件中,如果公安機關作出的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确有錯誤,人民法院可以依據在審理案件過程中查明的事實作出判決,對公安機關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可以不予采信。這可是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我們法院這次可是露了一次大臉。在此我要着重表揚程雪蓉同志,小程剛剛畢業,在業務上勤于學習,我們大家要向她學習。不要躺在以前的業務底子上睡大覺,何況我們不少同志的業務底子并不厚。”徐發文一番表揚讓程雪蓉的臉紅彤彤的,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