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萊因哈特顯然并不意外這一點，神态還有點懶懶的。

“那你會願意說一說嗎？”楊威利表示自己也不是沒有八卦之心的——好吧，還有那麼點小心思，總是想知道情敵為什麼會赢不是？

如果隻是因為那十年青梅竹馬的情誼的話，那輸的雖然有些酸，但也……畢竟他沒有辦法責怪那自己不曾擁有過的十年。

但其實還是會覺得酸澀，楊威利想，換做以前，他絕對不會去想那麼多，一心隻想着搶奪萊因哈特的注意力，畢竟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活得有生氣，其餘的時候他活得精疲力盡，也顧不上那些。

他覺得自己可以和萊因哈特在靈魂的世界裡相互理解得到共鳴，但是卻并不在意他的軀體生活在怎樣的世界。

但現在楊威利知道并非如此，萊因哈特所存在的那個世界，有他長成今天這樣的全部因素，那些影響了他的人、事、物，塑造了今天的萊因哈特，就如他所處的環境塑造了今天的他一樣，所以他沒有辦法不去想那些人事物到底是怎樣的，在萊因哈特心目中又是怎樣的。

自己好像有點任性了，也好像有點僭越了，楊威利想，甚至……多少有點不像個成熟的成年人，過度的窺探他人的隐私了。

楊威利也清楚，如果是對着别人，他大概依然還是原來的樣子。要麼就是懶洋洋的完全提不起勁，要麼就是完全沒有興趣，所以在别人的眼裡他依然是那個楊威利，仿佛什麼都無所謂的、多少顯得有點沒追求的楊威利。

但其實不是的，他隻是對其他人不在意而已，但是對萊因哈特，他有全部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如果是活着，依然處于靈魂上的知己身份地位上的對手的話，他的好奇就會帶有很大程度的功利色彩，想通過了解萊因哈特來發覺他的弱點，利用以達到為自己、或者說是為了僅存的民主社會謀取更多的機會。

但現在嘛，楊威利也很坦然，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輸在哪裡，輸了多少，畢竟即使輸了楊威利也不認為自己在精神世界與萊因哈特的相互了解輸給任何人。

楊威利也有楊威利的驕傲。

不過這個就沒必要讓萊因哈特知道了。

萊因哈特顯然對楊威利略帶複雜的内心世界也沒那麼好奇，也沒有什麼猶豫，“吉爾菲艾斯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嗎？

面對楊威利并不放棄的追問，萊因哈特頓了頓，但并沒有開口。

他想說哪裡都不一樣，但是楊威利肯定會問那到底是哪裡，他從楊威利的眼睛裡看到追根究底的不放棄。

但……要怎麼說？

他和吉爾菲艾斯之間的感情，他和吉爾菲艾斯本人的話，并不需要費什麼口舌——但即使親密無間如他們，不也曾因為誤解而分開，不也曾相互之間有過害怕和恐懼，如今破鏡重圓，依然常讓他們偶爾會懷疑如今這樣的快樂像是一場夢。

所以，又要怎麼說得清？

但他并不想讓楊威利失望。

楊威利和吉爾菲艾斯不同，萊因哈特清楚地知道。在和吉爾菲艾斯重新走到一起，修複曾經的傷痕之後，萊因哈特不再封閉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情感世界，所以他對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善意或者惡意、喜歡還是讨厭，恢複了原本的敏銳。

他當然看得明白楊威利在意他，但萊因哈特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楊威利對他的好奇、追根究底沒有任何惡意，還有一種包容的善意，這也是為什麼他會主動回應楊威利的接近。

不過，即使經曆過奧貝斯坦帶來的瞳孔地震，萊因哈特也依然不信什麼楊威利對他有什麼想法之類的事。畢竟，即使沒有缪拉當初形容楊威利妻子的那句話帶來的先入為主，即使楊威利在訴說他的妻子的時候帶着的是一種歉意，但萊因哈特依然敏銳地察覺得到楊威利和他的夫人之間的感情，或許不是那種世俗所認定的濃烈的、一往情深的愛情，也或許并非理想中的靈魂伴侶，但是卻是他們彼此珍重、彼此敬愛的選擇。

世人總是片面的看待他們心目中偉大的人，總以一種偏執的眼光來看待萊因哈特、楊威利這樣似乎活在傳說中的人物。但是他們其實和普通人沒什麼不同，他們一樣活在千百樣不同的人世間，萊因哈特固然是一團火，固然執着堅定，固然有其特别堅持的地方，但是不代表他沒有一刻包容的、溫柔的心。

他對自己的婚姻和愛情有更高境界的追求，盡管希爾德是最接近他心靈、同樣也打動着他的女性，但他因為吉爾菲艾斯，始終覺得對希爾德有虧欠，但從不否認她了解他的靈魂。

楊威利和他的妻子或許并不是他和希爾德這樣，或許楊威利同樣因為自己不如他的妻子愛他那般愛她而感到抱歉，但萊因哈特卻能敏銳的感知到，楊威利對他的妻子的感情。畢竟，若是沒有感情，又何來虧欠的感覺？将心比心，他固然無法像别人解釋他既然心系吉爾菲艾斯，又是怎樣真心對待自己的皇妃的，但是他覺得，當事人總比别人更清楚自己的感情。

所以，萊因哈特才不認為那些傳言有什麼真實性。

哪怕就是奧貝斯坦，已經坦然地在他面前承認了他的感情，萊因哈特依然覺得……奧貝斯坦隻是把他的理想和感情搞混了。

畢竟他們也曾朝夕相處，也曾為了彼此的理想而通力合作過，雖然人的感情簡單概括起來似乎也就是親情愛情友情，但是實際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确實複雜得多。很多種感情無法歸類，但是依然純潔高尚，而且真實存在。

就像他欣賞楊威利的能力，他同樣感受到兩個人靈魂上的接近和共鳴，所以他明白楊威利對他肯定有同樣的感受，但那不是什麼愛情。

萊因哈特對感情的事雖然并不擅長，那也隻是因為一來他并不太在意兒女情長，他的人生有太多讓他在意的事，沒多少時間精力留給所謂愛情，所以希爾德的出現都是一個意外，當然是一個讓人驚喜的意外。二來麼，吉爾菲艾斯離開的太早讓他封閉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他才顯得對感情遲鈍。

而如今，他不再因為吉爾菲艾斯的死而困在21歲的情感世界裡，他當然又恢複了那種敏銳。

他其實并不擅長說太多私事，可是……楊威利的狀态，讓萊因哈特有點在意。

“你……在為什麼是困擾嗎？”萊因哈特反問。

楊威利一怔，然後苦笑起來：“似乎讓你看笑話了。”他沒有直接承認，但等于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