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看不見少年,但還是從爪子縫中朝那邊看了一眼,接着她慢慢挪着四爪,朝床裡邊靠去。這麼小的狗,狐狸怎麼能施展法術對付呢?也許她應該伸出三條尾巴,吓他一吓。
這麼想着,小狗已經着急地蹦進門裡,更進一步地朝着床底吠叫。
狐狸救下的少年蹲下身子,又伸出白溜溜的手,一下一下輕輕撫摸着小狗的額頭,“别叫了,豆兒黃。”
狐狸又朝他看了一眼。
豆兒黃聲音小了一點,但還是堅持不懈,緊接着,少年将小狗抱着站起身來,狐狸連小狗也看不到了。
“别叫了好不好?我們出去找點吃的。”少年說着,帶着豆兒黃走出門去。
竹門又關上了,屋子裡一下靜悄悄的,狐狸支起耳朵,院子裡走動的聲響和小狗叫聲也遠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鑽出去,狐狸擡着頭四周圍張望,除了竹床,這屋子裡隻剩下兩個竹箱子,床邊一個小木桌子。再就是窗前一扇紙糊的窗子,亮锃锃的光灑了一床,落在狐狸背上暖呼呼的。
狐狸慢慢靠近了供奉的桌子,香火燃燒一半,依舊很香;桌子上卻又放了一個方才沒有的東西——一尊小小的木雕狐狸。
狐狸愣住了,這小狐狸安然端坐在香爐後,背後昂着一條大尾巴;她帶着木頭天然的蜜褐色,渾身光滑明潤,一雙狐狸眼睛水汪汪,而額頭上一筆順暢的鞠衣色。
香火煙氣靜靜飄蕩,這狐狸眼睛在白霧後看起來靈巧而機敏,好像是一雙真的眼睛,星星似的,又支着大尾巴,看起來神氣極了。
背上黃激動地抱緊了狐狸的尾巴,一路爬上狐狸的脖子,忙慌湊到狐狸耳朵邊,輕聲道:“大王!這是您。”
小山鼠的氣音吹的狐狸耳窩癢癢的,她抖抖耳朵,和這尊木雕小狐狸對視,又點點頭,恍恍然,“這是我。”
忽然,雀兒飛回來了,她停在大開的窗子上,啾啾叫道:“大王!人都不睡了!我們快走吧!”
狐狸匆匆看過去,又回頭看看,細細聽來,風聲帶來了人言人語的嘁嘁喳喳。
她拖着尾巴,一溜越過窗台,跳到窗外,又返回去,直起身子,她道:“把這果子帶上。”
何止狐狸有此念頭,小鼠們也趕忙行動;花栗鼠趕忙跳到台上,将白面紅棗果子抱在懷裡,背上黃沖到狐狸腦袋頂伸出兩隻細胳膊接過來,其餘的兩個則被花栗鼠拼命拱在懷裡。
不敢耽誤,狐狸帶着小随從們再度跳過窗台,房子外,人的聲音越發明顯。
白雀嘩啦一聲飛起,狐狸緊跟其後,少年房後的山林實在便捷,狐狸迅速沖進去,繞着村子半圈,終于返還了來時的方向。
蹿過濃濃綠陰,狐狸又朝着森林深處奔去,直到了那拜祭土堆處,這才停下。
小鼹鼠和右爪黃在尾巴上颠來颠去,此時陡然停下,便暈暈乎乎松開尾巴,撲通落在地上,右爪黃落的地方不大妥當,正是狐狸掩藏果子的地方,大約是落在了蘋果上,挺着小肚子癱倒,于是看起來倒像漂浮在地面上兩寸。
但是接着,狐狸的術法失效,蘋果、李子香瓜等便又顯露出來。
花栗鼠和背上黃将抱得緊緊的小點心放在香瓜邊上,背上黃看看狐狸,有點發愁道:“大王,咱們将這果子帶回來了,可會有事?”
狐狸俯下身子,松松尾巴,“這是凡人給我的供奉,吃了無妨,不必擔憂。”
她輕輕舔了舔嘴唇,這才一張口,将一個面果子吞入口中,狐狸細細嚼咽,皺巴皺巴臉,白面黏在犬齒上,有點難受,但是味道十分香甜,狐狸嘗到了紅棗的清香,醇厚溢滿口腔。
幾口咀嚼,狐狸将這果子咽下肚子。
她不自覺砸吧着,舔舔嘴角,而左爪黃期待地看着狐狸,問道:“大王,這白果子是何味道?”
狐狸舔嘴咂舌,回憶道:“甜的,軟的,和果子不大一樣,沒甚汁水,不過尚可,還算好吃。”
她話音剛落,便聽左爪黃咕噜一聲咽咽口水,狐狸看看眼前的小随從們,一個個都有些饞嘴模樣,她又瞧瞧地上剩下的兩個,隻想:當大王的,哪能隻顧自己,連供奉也不給小弟小妹們分一口呢?
于是狐狸很大方道:“這是人間的新奇果子,你們也嘗嘗,不必客氣。”
小鼠小雀們正有此意,聽得此話,立即感恩,接着便圍到面果子跟前,依據大小分食面果,一入口,背上黃便睜大了眼,驚喜道:“大王,此物果然美味,雖無水分,但是軟香甘甜,實在可口!”
狐狸眯着眼睛點了點頭,小生靈們便大嚼特嚼起來,比之狐狸一口一個,小鼠們更容易細細品嘗,飽滿肚子。
狐狸的尾巴在身後掃來掃去,她忽然起了興緻,爪子撸過來剩下一半的蘋果,咔嚓咬上一口,甜滋滋的汁水落在舌頭上,她滿足地歎了口氣。
雖然隻是短短半日,可狐狸對于人間,搞清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