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藥片初見成效，可是背藥方就不一定了。

趁着天色還早，賀清來煮上粥，便拿出來那紙方子開始背誦。

狐狸探頭去看，少年平鋪紙張，狐狸一看，傻了眼，磕磕絆絆讀題目：“什麼···黃···什麼···”

完了。

狐狸腦中蹦出這兩字。

山狐狸啊山狐狸，一時得意忘形。

忘了自己初化人形，初探靈智，除卻幾個從古神片段中窺來的上古遺字，其餘的根本不認得，而人間早曆經千萬年，字形一變再變。

狐狸有點尴尬地摸摸鼻子，默默轉開了視線。

賀清來看向身邊的姑娘，一頓，開口道：“認不全不要緊，鞠衣姑娘，我讀着，你一個一個認，可好？”

狐狸歎了一口，目光慮地回頭看去，少年捏着紙張，往她這邊湊了湊，狐狸顫顫巍巍道：“好···”

賀清來走到用飯的木桌前坐下，紙張落在桌面，少年伸出手指，按在字迹上，狐狸跟着坐在他身邊，随着他的指尖挪動，一個字一個字去辨認：“麻黃湯···”

狐狸咬唇，也一字一頓：“麻、黃、湯···”

“這第一段是寫藥方組成，我慢慢念，”賀清來提醒一聲，便開口道：“麻黃去節，用作三兩；桂枝去皮，用作二兩······”

這段還沒讀完，狐狸艱難地跟着少年的聲音念：“麻黃······”

忽然，她伸出手指也點在那墨色字迹上，驚喜道：“這兩個字一樣是不是？”

少年的指尖不及挪開，狐狸素白的指尖便搗在賀清來手上，賀清來一震，可是小姑娘絲毫不在意這小細節，他隻好僵硬着不動，免得好像狐狸失态一般。

好在狐狸很快挪開了，點在下一節，“你看，這叫去，是不是？”

賀清來迎上狐狸閃閃發亮的眼睛，慌忙斂下眉眼，嗯了一聲。

“還有這兩個！”狐狸激動地指指點點，又落在“用作”二字上，她興沖沖地看向賀清來。

賀清來抿唇，再次點頭：“是的，鞠衣姑娘很聰慧···”

這話不是賀清來今天第一回說了，可是狐狸還是很高興，她終究找回來自己的自信：看嘛，不認識又怎樣！狐狸這股聰慧勁，早晚都學會！

賀清來悄悄擡眼，隻見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十分自得，格外高興，不知怎的，他也忍不住想笑。

狐狸心内誇贊自己一番，回過頭去，“我們接着讀，賀清來。”

賀清來清清嗓子，順着往下念：“杏仁去皮尖，用作七十個，甘草炙後，用作一兩。”

這一段讀完了，狐狸從頭來，盡管還是有點磕絆，可竟然比照着賀清來的讀法，讀完了。

第二段要長的多，乃是麻黃湯的用法，賀清來一句一句念，狐狸跟上了才繼續往下讀。

小院子裡，隻聽風穿樹梢，石榴花仍舊熱烈。

“上四味，以水九升···”

“上四味，以水九升···”

狐狸往後跟着，“···内諸藥，煮取二升半···”

這麼短短一個藥方，等賀清來領讀完畢，鍋竈中的粥已咕噜咕噜冒泡，賀清來将藥方留在桌上，起身去準本飯菜。

夕陽搭在狐狸面，眉間那顆小痣如含珠，狐狸認真地往下讀：“發汗解表···宣肺平喘……”

刺啦一聲，賀清來把洗幹淨的青菜倒入鍋中，他炒着菜，聽見外面的鞠衣讀：“···覆取、取……”

“覆取微似汗。”他大聲念出。

狐狸如蒙大赦，趕忙繼續往下讀，搖頭晃腦：“微似汗，不須··不須什麼，賀清來？”

賀清來翻炒着菜蔬，回道：“不須啜粥。”

狐狸滿意點點頭，“不須啜粥，餘如·······”

終于等到吃飯的時候，這次狐狸可真是上心，連吃粥的時候都不忘盯着藥方，賀清來看她入神，将菜往她跟前推推。

狐狸夾了一筷塞進口中，忽然睜大了眼，賀清來一愣，忙問：“怎麼了？是菜沒炒好嗎···”

狐狸慌忙咀嚼兩口，咽下去，匆匆問：“賀清來，你已經背熟了嗎？”

賀清來不明所以，點點頭。

“那這個紙，晚上可不可以給我拿回去看？”狐狸說。

“好···隻是鞠衣姑娘，你家還沒有油燈吧，我把我的燈給你。”

“不用！我晚上···”狐狸正要說下去，猛然一頓，說什麼？說我是狐狸，晚上看得見？

這麼一想，狐狸罕見被自己嗆到，咳嗽起來。